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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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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佑跪在沙地上,用力扳起他的面部,一看之下,駭然驚呼:「呀!是辛弟?」 陶羽伸手探了一下鼻息,發覺辛弟尚有一絲餘息未斷,忙道:「他還沒有斷氣,我們拖他回洞裡再說。」 秦佑插回短劍,又抬了沙灘上的蠻刀,兩個一左一右,合力拖著辛弟健壯而沉重的身體,急急又回到洞穴裡。 辛弟嘴角掛著血痕,臉色黯淡,氣著遊絲,已是奄奄一息,秦佑撕下衣襟,去洞外浸濕了海水,替他敷在額上,兩人焦急地在旁邊守候。 過了很久,辛弟的氣息,反而越來越弱,眼見將死。陶羽猛然記起方才看見秘冊上,有一段敘述「閉穴止傷」的方法,連忙又從懷裡掏了那本書來,照著書上所說的穴道部位,胡亂地拳敲指戳了一番。 也是辛弟命不該絕,一陣敲打,竟被他摸中了療傷的門路,片刻之後,辛弟竟悠悠醒轉過來。 他吃力地睜開眼睛,望望陶秦二人,嘴角牽動,用一種低微而幽緩的聲音說道:「死……了……死……了……」 秦佑急問:「誰死了,你說誰死了?」 「谷……谷老……爺…子……和全村……全村的人……」 「你說師父和村裡的人,都被那海天四醜殺害了麼?」 辛弟微微點頭道:「是的……就是……那四個……壞……蛋……」 秦佑一陣酸楚,抬頭向陶羽說道:「他們好狠,殺了師父,還放不過全村的人。」 陶羽黯然歎道:「辛弟一定是想來給我們送訊,被四醜發覺,追殺在海邊,唉!如今島上,就只剩下我們三個活人了。」 秦佑悲憤地站起身來,嗆地拔出短劍,奮力一劍砍在石壁上,沉痛切齒說道:「等我武功練成,一定要尋海天四醜,替師父和阿圖拉報仇!」 陶羽點點頭,眼裡含著淚水,喃喃說道:「對,一定要找海天四醜報仇,海天四醜……海天四醜……」 念著,念著,他忽又記起在山頂廢墟前山石上看到的詩句,那是:「一劍鎮河朔,雙鈴護桃花,三環連秦楚,四醜霸天涯。」 他心中似有所悟,又似有無限朦朧,這時,洞外日影已西,暮色正冉冉而合,腳下的潮水,又開始慢慢上漲了…… 在洞中蜷伏潛匿了整整三天,辛弟的傷勢,居然在陶羽和秦佑的細心照撫之下,漸漸痊癒起來。他們實在悶不住,便留辛弟在洞中養傷,陶羽與秦佑,趁著黃昏,偷偷出了石洞,到村中探著究竟。 事實正如辛弟所說的,未抵蠻村,沿途已見到隨處倒斃的土人屍體。當他們踏進村子,更是遍地死屍,觸目酸鼻,整個蠻村無一活口,泥壁蕭索,雞犬無聲,變成了死寂的世界。 死屍中,有土人酋長阿圖拉,也有辛弟的母親玲子,秦佑在死屍中探索細辨,終於在毒潭邊上,找到了穀騰的屍體。 他渾身盡是血污,手足都被利刃砍斷,背心一個掌印,骨骼盡碎,死狀慘不忍睹。但是,陶羽卻發現他死後竟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仿佛在臨死之際,肉體雖然遭受著無邊痛苦,心靈上卻是滿足而安詳的。 秦佑跪倒地上,抱屍放聲大哭,其聲淒切,如喪父母,而陶羽在傷感悲憤之餘,卻暗地懷著一層迷惘。他猜不透,穀騰自知不免一死,甘願捨命而拯救全村土人,可是,他雖然如願死了,卻並沒有救了阿圖拉村人的性命。那麼他為什麼在臨死的時候不怒不悲,反而露著笑容?他滿足的是什麼?是因為得到了《達摩洗髓經補述》秘冊?還是因為得到了秦佑這樣一個可喜可期的徒兒呢? 四醜已遠揚他去,留下遍島死屍,和陶羽秦佑的心底深處的滿腔悲憤。 夜風蕭蕭,梟鳴聲聲,月影陰暗,叢林寂寂,仿佛都為這海島上所發生的一切,默默表示哀悼和嘆息。 毒潭邊沿,十余石人仍然挺立在那兒,其中一個,便是伴同他們激流到島上來的家人陶興。如今再拿陶興和穀騰相較,則陽興的中毒化石,竟又比穀騰的際遇,不知要幸運多少了。 他們合力替穀騰造了一座小墳,也替阿圖拉和玲子另築一座,其他村中土人的屍體,或三五人,或七八人,只好用大坑掩埋。 因為死屍實在太多,這件工作,自是十分艱苦,陶羽和秦佑整整忙了一夜,也才不過掩埋了一半。 第二天,他們清理村中一間較好的茅屋,把辛弟也從海邊石洞接回村裡來。從此,秦佑就開始苦練武功劍術,日以繼夜,孜孜不倦,辛弟傷癒之後,便擔負了覓食舉炊的工作。 陶羽遵從母命,不願習武,終日在島上閒逛遊覽,寄情山水,吟詩用句。偶爾,秦佑悟不透劍招或武功上的訣要,陶羽便取出秘冊,照冊上所載,念給他聽。 也不知是秦佑天賦太差,或者達摩秘冊上的武功太奧妙,秦佑竟常常弄不懂,要陶羽把書上句子念給他聽,有時一天要問上六七遍。不到一個月,秦佑劍術才剛剛步上佳境,陶羽卻已把整本秘冊,念得滾瓜爛熟,背誦自如了。 因此,他偶爾也忍不住照書上所述打坐調息之法,試著靜心運氣。誰知一試之下,竟發覺這些口訣竅要,果真一通百通,常常一場靜坐之後,精神陡然煥發無比,腦清神凝,暢美難言。 他想這方法或者對曾經受傷的人很有用處,於是便一面教導辛弟也練習內功靜坐的方法,一面自己竟習以為常。每日晨昏,必定尋一個僻靜的地方,盤膝而坐,凝神禦氣,遍歷生死亡關,十二重樓。 島上生活,雖然枯燥而單調,但秦佑專志於劍術武功;陶羽也被那種靜坐調運的方法,吸引得忘了時日的飛逝;辛弟生性渾厚,忠心耿耿,照顧陶羽的起居飲食,比奴僕對主人更有過之。三個年青人,生活得融洽無間,幾乎忘了世上還有其他人類和事物的存在。 春去秋逝,轉眼過了一年。 秦佑的劍術,業已小成,其他幾種較深的內家功夫,也略具幾分火候。後半年,他已經不需要再請陶羽念秘冊給他聽,武功卻突飛猛進,大有一日千里之勢。 這一天,陶羽正斜靠在一株樹幹上,含笑看秦佑練劍。 見他劍動之際,如銀蛇飛舞,匹練繞空,彌漫四周,恍如在身邊布上一層無形的牆壁,當真是潑水難透,不覺意動,含笑說道:「秦兄弟,你的劍招,可說已達精純上乘了,但據我看來,在以神馭劍,禦氣正心方面,卻仍然稍嫌有些浮躁。你忘了書上所說的『劍由心生,招隨意動,須澄澈以行,嚴謹以從,守正太阿,方足克強敵,制高手。』這幾句話了嗎?」秦佑突然劍勢一收,笑道:「我何嘗不知道,但每次請你幫助我,跟我喂喂招,讓我由實際應用中體驗反省,你卻總以母命推辭,不肯答應。」 陶羽道:「你這雖是實在話,但一年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拿過兵刃,演練過招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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