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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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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劫後餘生 海潮澎湃地衝擊著礁石,日影當空,已是正午。 臨海的礁石之下,有一個半淹在水中的洞穴。 這時,正當午刻潮水上升的時候,那洞穴出口,大半都浸沉在海水中,只露出一小半洞口,又被另一塊礁石掩住,四周沙丘亂石,星羅棋佈,不知道的人,萬難發現這裡竟藏著個寬足容身的石洞。 洞中,地層微斜上伸,冰冷的岩石上,坐著陶羽和秦佑。 在他們身邊,堆放著一些水果和食物,但他們連看也沒有看一眼,兩人並肩而坐,默然不語,四條小腿,都一半浸在水裡。 秦佑的膝蓋上,橫放著那柄鋒利的短劍,他焦急不安地,用手不停撫弄著劍鞘上的花紋,手指微微發抖,足見內心正熬受著無形的煎迫。 時間悄悄地過去,腳下的潮水,已經快要漲到股下了,但他們連挪動一下身子,似乎也忘記了。 許久,陶羽從怔忡中仰起頭來,幽幽地長長歎了一口氣。 秦佑忽然站立起來,涉水到洞口,低著頭,吃力地向外張望了一眼。 陶羽問道:「太陽偏西了沒有?」 秦佑搖搖頭,滿懷失望地又涉水踱回來,仍舊在原處坐下,輕輕道:「我真擔心他老人家會遭到不測,此地這麼隱蔽,他為什麼不肯跟我們躲一躲呢?」 陶羽黯然道:「你不瞭解谷老前輩的苦心,他說得很對,要是海天四醜找不到他,一定會拿村中百餘名老少婦孺洩憤,他不能為了自己,害了阿圖拉和村人。」秦佑憤憤拔出短劍來,但複又用力插入劍鞘中,含恨說道:「四醜要是害死了他老人家,將來我劍術練成,一定要尋他們算帳。」 陶羽贊許地點點頭,問道:「昨天夜裡,只有一夜時間,你可曾把他老人家傳授給你的武功訣要熟記在心裡呢?」 秦佑惶然道:「他老人家教了我許多,可惜我資質太鈍,雖然全心在記,只怕連一半也記不住。」他略頓一下,又道:「不過,那些武功的奧秘,師父說,全在那本秘冊上,我不認字,將來你念給我聽,告訴我應怎樣去練,好嗎?」 陶羽道:「可惜我絲毫也不會武功,你問我,豈不是問道於盲?唉,若不是我娘不許我習武,我們能夠一同切磋練習,一定就方便多了。」 秦佑忽然閃露著欣喜的目光,道:「師父說過,你雖然不肯習武,但是他告訴我的內功口訣,是養氣強身的捷徑,你一樣可以常常練習。」 陶羽笑道:「話雖如此,但是那些內功打坐的方法,對你的劍術,只怕也不能發揮什麼指正作用。」秦佑正色道:「不,師父說,劍道如人道,練劍的人,首須正心,而這內家口訣,正是調氣正心克意的最高法門呀!」才說到這裡,忽覺自己失言,連忙住口,轉過話題道:「時間已經不早了,師父沒有音訊,連阿圖拉和辛弟也不見來,我心裡害怕得很……」陶羽安慰他道:「吉人天相,他老人家困在石穴中,十五年都沒有死,這一次,一定也可以逢凶化吉的。」秦佑黯然點頭道:「但願如此就好。」兩人談談說說,各自用了些食物水果,秦佑從懷裡取出那本《洗髓經補述》,雙手遞給陶羽,說道:「師父還吩咐過我,這本秘冊,於我無益,請你代為保管,方能從書上所見。指正我練武時的錯誤。」 陶羽接了過來,歎道:「保管也無不可。但不知他老人家將來準備把這本秘冊,轉贈給誰?這東西是武林中人人欲得的珍寶,放在身邊,實在太危險了。」秦佑道:「關於秘冊的安排,他老人家已經封了兩封錦囊給我,其中一封,叫我在劍述練成以後拆開,另一封,則必須等第一個錦囊中的事辦完以後,才可以拆閱。」 陶羽信手揭開那本《洗髓經補述》秘冊,藉著洞口光亮,隨意閱讀起來。 他只當這《洗髓經補述》一定是武功已有相當根基的人,才能看得懂,練得會的。誰知一閱之下,竟覺其中所載,僅是由淺而深,博大精深,條理分明,循序漸進,越講越是引人入勝,幾乎無法罷手。 不過,整本秘冊,共只十餘頁,當他興味盎然,不能罷手時,早已整本秘冊全都看完了。 陶羽博覽群書,天資至佳,一本平淡無味的古書,尚且一目十行,過目成誦,何況這本秘冊如此引人,總共又只有薄薄十幾頁,是以他一口氣讀完,只覺餘韻無窮,已大半熟記胸中。 但他總是不敢過份注意書上所載劍掌拳招等武功招式,只留意一些聞所未聞的奇特內家功力習練之法,對這達摩祖師失傳絕學,感到既驚又佩,怡然神馳。 這時候,潮水早已退盡了,日影西投,時間已未刻將逝。 可是,秦佑見他正讀得神往,卻沒有驚擾他,只在一旁安靜地等候著。 陶羽閱畢全文,長籲一口氣,啪地合上秘冊,這才發現腳下潮水早退,連忙跳起身來,道:「呀!已經不早啦,咱們要不要到村裡去打聽一下……」 秦佑道:「師父吩咐我們要在這洞裡住過三天,才能出去……」 陶羽道:「阿圖拉和辛弟應該來給我們通點消息呀,天都快黑了,怎麼也不見他們來呢?」 秦佑想了一會,道:「也許這時四醜還在村莊附近,他們不得脫身來……」 剛說到這裡,突然一聲刺耳怪笑,破空傳來。 那笑聲似乎就在不遠,入耳清晰無比,二人大吃一驚,忙閉了口不敢再談話,身子緊貼岩壁,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過了片刻,一陣急迫的奔跑腳步聲,由遠而近,轉瞬已到近處,緊跟著,海灘上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洞中二人猛然一震,彼此對望了一眼,互相都發現對方面色一片蒼白,臉上肌肉,一陣陣抽搐。 但他們既不敢探頭向洞外偷看,也不敢交換一句揣測的話,只是屏息靜氣,驚惶地等待著…… 又過了許久,洞外一片寂靜,再未聽到什麼異樣聲響,陶羽輕輕吐了一口氣,啞著嗓音問道:「走了嗎?」 秦佑拔出短劍,低聲道:「我出去看看!」一閃身,出了石洞。 他先隱身在洞口石壁後,探頭向外一望,不覺失聲呼道:「陶大哥,你看,那邊有一個人……」 陶羽也忙著鑽出洞來,兩人凝目看了一會,但見十餘丈的沙灘上,倒臥著一個人,從那光禿的頭頂看,顯見是個土人武士。 陶羽歎道:「不知他死了沒有?我們去把他拖到洞裡來好嗎?」 秦佑道:「你在這兒別動,讓我去拖他過來,萬一我被四醜發覺,才不致會連累了你。」 陶羽道:「不,我跟你去,假如被他們發現,就讓他們把我們一齊殺了吧!」 秦佑再要攔他,陶羽已逕自沖出石壁,低頭涉水,很快地向沙灘上奔去。 兩人一先一後,奔到那人身邊,只見那土人俯伏而臥,整個面孔,陷在泥中,一柄蠻刀,拋棄在五六尺外,頭頂附近,灑著一大片鮮血,左肩頭,卻留著清晰的一隻漆黑掌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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