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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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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圖拉用手指著海灘那一邊,喘息著道:「不好了,那些壞蛋,又到島上來了……」 陶羽和秦佑俱都渾身一震,谷騰聞言,臉上已一片蒼白,急問:「你看清楚了?是他們嗎?」 阿圖拉連連點頭,道:「一些不錯,一艘船,四個人。」 穀騰額上,汗珠涔涔而下,仰天道:「可恨,可恨,他們怎會來得這麼巧?」 略微一頓,突然揮手說道:「你快去暗中監視他們,看看他們是向這裡來?還是向山上去?同時命幾個武士來這裡幫忙。」阿圖拉應聲又飛奔而去。 穀騰面色瞬息萬變,望望陶羽,又望望秦佑,顯得心中猶疑,有件極難決的大事。 素佑驚愕地問:「是誰到島上來啊?」 穀騰黯然一歎,聳聳肩頭,緩慢而沉重地說道:「海天四醜。」 二人大吃一驚,同聲叫道:「呀!那怎麼辦呢?」 穀騰搖搖頭,神情悽惶,卻沒有出聲回答。 這時,阿圖拉的兒子辛弟,親率七八名土人武士,飛步而至,躬身向穀騰說道:「那些壞蛋已經登岸,看來是覓路向山上去的,我爹正暗中監視著他們,叫我領人回來,聽老爺子吩咐。」 穀騰聽了這話,方始長長吐出一口氣,喃喃低語道:「如此尚好,總算是給了我一天的時間。」 神情突然奮激,沉聲喝道:「趕快收繩。」 陶羽和秦佑急忙用力收扯吊繩,片刻間,烏鐵「嘩」然出水,鐵下果然牢牢吸著一隻汙鏽斑斕的鐵盒。 穀騰目射精光,激動地扯過吊繩,從磁鐵上取下鐵盒,捧在手裡反覆看了兩遍,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道:「秘冊啊秘冊,你在污泥中埋藏了十五年,從今以後,可以重見天日了。」 他說這些話時,嘴邊雖然泛著笑容,眼角卻淚水長流,足見此時心情,是那麼感觸萬端,是那麼滿懷悲愴。 他向陶羽和秦佑招招手,又沉聲對辛弟說道:「立刻令他們拆去吊架,運回村裡去,這件事,務須做得不留任何痕跡,然後通知你爹爹,叫他急速回村,我有緊要的事,要當面告訴他。」 辛弟奮然道:「谷老爺子,辛弟不怕死,我們可以跟他們拼!」 穀騰搖搖手,道:「萬萬不可這樣,他們個個身負絕世武功,島上無人是他們的對手,好孩子,聽我的話去做,谷老爺子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辛弟不過二十歲左右,長得十分健壯戇直,聽了這話,含淚頷首。谷騰卻帶領著陶羽和秦佑,匆匆回到村中。 不久,阿圖拉也趕回來,焦急地道:「谷老爺子,那些壞蛋都向山頂巫廟去了,他們一定是去尋您老人家的。」 谷騰此時反倒鎮靜下來,點點頭說道:「他們到了廢廟,發覺我已脫困,必然全島搜尋我的下落,最多一個對時,就會找到村裡來,我必須在這短短時間中,把許多事預作安排,否則就遺恨無窮了。」 阿圖拉道:「那些人武藝高強,我們沒有一個是他們的對手,但我們寧可跟他以死相拼,也不願讓那些壞蛋又把您老人家捉去受苦……」 穀騰苦笑道:「你們絕不能魯莽行事,那四人不但功力高強,而且個個心狠手辣,縱然全村與他們相拼,也不過以卵攻石,徒取滅亡,阿圖拉,你一定要聽從我的話。」 阿圖拉忽然欣喜地道:「有啦,前年我在海邊捕魚,無意中發現一個岩洞,地點十分隱密難見,您老人家何不暫時躲一躲,等他們走了,就沒有事啦!」 穀騰卻搖搖頭,道:「他們如搜我不得,勢將拿你們全村的人洩憤,豈不是因我而害了你們嗎?阿圖拉,你如有可靠隱蔽地方,我就把陶公子和秦公子交托給你,你可帶他們去暫避些時,若能救得他們的性命,也就跟救了我一樣……」 秦佑不等他說完,插口道:「不,我們要跟你一起,你要是不肯躲避,我們也不躲避了。」 穀騰神情激動,含淚注視著秦佑,淒然道:「難得你有這番心意,但我豈能珍惜一命,牽繫全村百餘人口。」 他把秦佑喚到跟前,握著他的小手,說道:「好孩子,我有一件事求你,你願意答應我嗎?」 秦佑忙點頭道:「谷老爺子,你儘管說,秦佑一定答應的。」 穀騰輕歎一聲,說道:「陶公子奉遵母命,不願習武,我自然不便勉強他,但他身世如謎,性命時刻都在險境中。由於你們親密如兄弟,我想將秘冊上的武功傳授於你,然後由你助護他也是一樣。如今時刻急迫,也許不能盡如人願,你肯不肯答應我,在這一天之內,好好用心學習我授給你的武功訣要?」 秦佑回頭看看陶羽,見他正流露出一種迷惑和驚異的神情,也癡癡地望著穀騰。 他心中忽然一動,忙點頭道:「我答應盡我的力量,但你說陶大哥身世如謎,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穀騰道:「此事目下無法細述,久後自能明白,你既然願意學武,時日不多,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他取過阿圖拉身邊佩刀,劈落鐵盒鎖扣,小心翼翼地揭開盒蓋,從裡面捧出一本羊皮頁訂成的冊子,陶羽和秦佑藉著燈光,見那秘冊上果然鐵劃銀鈞地寫著五個字:「洗髓經補述。」 穀騰一手執著那本秘冊,一手牽著秦佑,轉進另一間茅屋,隨即掩閉了房門。 秦佑臨進房時,猶回頭向陶羽投注一瞥異樣目光,陶羽心中微微一驚,似有一種難以言述的悵惘之感。 房門閉後,只剩下阿圖拉在外間焦慮不安地踱著圈子,這時,夜色已深,萬籟寥寂,陶羽深知傳授武功,最忌外人侵擾,便幽幽漫步出了茅屋——夜涼如水,銀月若洗,潔白月色,灑遍在林稍屋頂,今夜全村土人,都沒有入睡,全聚集在村中空地上,靜靜地圍坐著,連火也不敢燃舉。 遠處峰頂,不時傳來一聲聲刺耳驚心的銳嘯。陶羽不禁突然忖道:「他們一定發現了機關打開,石穴也空空如也,谷老前輩說得不錯,他們一定不會甘心,只不知海天四醜,是何許人?他們什麼時候,才會搜尋到這個蠻村中來?」 他既驚又憂,更有一種難言的煩躁,不期然,又想到「飛雲山莊」的母親…… 母親為什麼不許我學武呢? 谷老前輩方才所說的「身世如謎」那句話,其意又安在?同時,他怎會在乍見之際,把我認作羅偉? 羅偉的像貌,真的會跟我很相似嗎?羅偉和飛雲山莊為敵,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許許多多疑問,刹那間,都湧積在陶羽心頭,他本是個憂鬱寡歡的人,此刻煩躁莫名,變得格外憂鬱了。 夜風掠過,帶來一陣寒意。 陶羽猛可又記起,在海寧酒樓上,那四個身懷絕技的異人,曾經譏諷他「認賊作父」的話來…… 兩相印證,難道自己跟十五年前死在泰山的羅偉,竟有什麼特殊的關係? 他忍不住機伶伶打個寒噤,但隨即用力搖著頭,自語道:「不會的,不會的,他雖然有點名氣,但卻是我們飛雲山莊的死敵,何況,他去世的時候,我還沒出世,他跟我,怎會扯得上關係呢?」 想到這裡,不覺自己也啞然失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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