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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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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廷秀哈哈大笑道:「好極了,只要有那一天,老夫一定加倍還你的。」 康浩道:「大丈夫言出如山,希望你記住這筆賬就是了。」他傷的雖是皮肉,但因失血過多,體力衰竭,說完這話後,業已氣喘吁吁,冷汗洋洋。 苗廷秀詭橘地笑道:「咱們有約在先,如果康少俠不幸落敗了,須由老夫隨意處置,這句話想必康少俠不致忘記吧!」 康浩昂然道:「誰忘記了?你要殺要剮,儘管動手,康某決不皺—皺眉頭。」 苗廷秀拇指一翹,笑道:「果然名師出高徒,強將手下無弱兵,老夫一生最鈾欽佩鐵錚錚的硬漢子,說什麼也不會過分難為你,這樣吧!就由你替老夫做—件事,算是應了誓約,你看可好?」 康浩道:「你要我在做什麼事?」 苗廷秀道:「這件事容易得很,既不能要你去殺人放火,更不會讓你做違背道義良心的壞事;老夫相信,以你見義勇為的英雄性格,一定很樂意的去做,而且,你做了之後,一定會贏得人們的景仰和贊許……」 康浩知道這老毒物慣會蜜腹劍;他嘴上越說得動聽,心裡一定另有陰謀,但因為自己業已承諾在先,樂得大方些,便點點頭道:「只要不是悖于道義良心的事,你儘管說吧!」 苗廷秀卻回頭對隨行六名少女道:「本座就知道康少俠急公好義,必定會慷慨答應,現在果然不錯吧?你們還不快些謝謝康少俠。」 小桃等六名少女都不懂他指的什麼事,卻依言一齊檢任為禮,說道:「多謝康少俠。」 康浩茫然道:「姓苗的,你究竟要我做什麼事?」 苗廷秀含笑道:「何必性急,且待老夫準備妥當,自然會詳詳細細告訴你。」說著,招招手,將小紅和小桃喚到近前,附耳低聲吩咐了一陣。 二女聽了,回頭望著康浩露齒一笑,然後走向先前軟轎停放的地方,把兩截卸下的前轎軒取了回來,默默裝在四輪椅的前方。 康浩看得大惑不解,心道:「輪椅前裝兩截轎軒,老毒物究竟弄什麼玄虛?」 正在疑惑,忽見苗廷秀笑嘻嘻說道:「老夫身落殘廢,行動不便,此次二度出山,全仗這六個好心的女娃子,將輪椅改裝戒軟轎,一路上,輪流抬著老夫登山涉水,備極辛勞,試想他們女孩子兒家,有多大力氣?別說老夫心中不忍,就是讓路人見了也會搖頭歎盡,指責老夫太忍心,竟將如花似玉的美嬌娥,充作揮汗負重的苦役夫,康少俠乃是俠義心肝多情種子,相信心裡也定有同感……」說到這裡,笑容漸漸收斂,又裝模作樣的歎了一口氣,方才繼續接道:「其實,老夫也不是鐵石心腸,無奈勢迫如此,又有什麼辦法呢?若說另雇他役,她們又不放心,如果不惜得她們,千山萬水,難道叫我這殘廢老頭子用手爬著走麼?總算上天起了憐惜之心,才讓她們有幸遇上了康少俠……」 康浩恍然頓悟,截口道:「不用再說下去了,你的意思,竟是要康某替你挽杠拖車,藉以折辱康某?」 苗廷秀連連搖手道:「快別說得那麼難聽,這是老夫一番好意,難不成康少俠對這些嬌弱的女娃子,竟沒有一點憐惜之心」 康浩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你要殺我容易,若要折辱我,那……」 苗廷秀噴噴作聲曬笑道:「康少俠真不愧滿腹才學,剛才還說『大丈夫言出如山,一諾千金』。霎眼工夫又變成『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了,看來康少俠是天生的大丈夫,隨便怎麼說都可以。」 康浩劍眉連連掀動,卻想不出一句話來反駁他本來,話是自己說的,承諾也是自己許的,堂堂男子漢;豈能食言反悔? 可是,如依照諾言履行,又怎甘心受這老匹夫的驅策淩辱,替他挽杠拖生,受這種骯髒氣? 忍辱偷生?慷慨一死?師恩、情仇……許許多多紛壇,亂的念頭,一時間都擁塞在腦海中,使他愁思百轉,取捨俱難,這時,卻聽苗廷秀又陰側側笑道:「康少俠莫忘了一句話:大丈夫能屈能伸,老夫還等著償還四十八招……」 這句話,宛如黑暗中一點火星,頓使康浩煩慮洗滌,靈台朗淨,暗自下了痛苦的決定一一他長籲一口氣,毅然抬起頭來,問道:「你要去什麼地方?」 苗廷秀竹杖一指東南方的崇山峻嶺,緩緩說道:「只有此山中,雲深不知處,少則二三日,多則五七日,大約可抵達了。」 康浩不再多說,默默上前,挽起了車杠…… *** 山道崎嶇難行,驕陽灼熱如火,堿澀的汗水,浸淫著劍創傷痕,使人感到像刀割一般刺痛這些,康浩都咬牙忍受。 苗廷秀趾高氣揚,時而揮杖抽打,如驅牛馬;時而冷嘲熱諷,如待玩物這些,康浩也咬牙忍受了。 人車婉蜒直入亂山,所經之處,人跡都無,漸漸已無路可走,苗廷秀便命小桃和小紅在車前開路,斬荊披棘,穿越而過,但是任康浩舉步維艱,車歪輪陷,都不許隨行眾女扶持一靶,只是揮杖吆喝,逼使康浩硬拉過去。 他好像存心要將康浩活活累死,既不給他食物,也不讓他休息,自己感到饑渴的時候,便在車上大飲大嚼,眾女也輪流休息進食,也不理會康浩。 康浩饑不得食,渴不得飲,揮汗如雨,遍體鱗傷……但是他連一句話也不說,僅憑著胸中一點忍辱負重的堅強意念,邁著沉重、緩慢而虛弱的步子,默默踏過山嶺,跨過溪流。 走了一天,入夜時來到一座臨溪的樹林,苗廷秀吩咐停車搭起帳幕準備過夜。 康浩將車杠一拋,瞞跚走到溪邊,俯下身子把自己整個頭部深深埋進溪水裡。 洗淨汗漬,解了渴意,順手摘了些野果,填飽了肚皮,然後仰面倒在草地上,瞑目而臥,刹那間,仿佛全身骨骼都,快散開了,心靈所受的屈辱,肉體所受的折磨頓時都湧上心頭。 人在痛苦之際,往往能夠憑仗意志去忍耐支撐,一旦靜下來,反而感受倍增÷康浩正是如此,他熬受了整日的折磨淩辱,沒有叫苦,沒有告饒,此時精神和肉體都鬆馳了,卻也忍,不住呻吟出…… 苗廷秀舒適的躺在輪椅上,手裡執著酒壺,嘴中嚼著肉脯,由小紅推著輪椅,緩緩來到康浩身旁,笑問道:「康少俠,覺得哪兒不舒服麼?」 康浩閉目不理,恍若未聞。 苗廷秀又吃吃而笑,說道:「聖人有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康少俠能吃得苦中苦,將來必為人上人,為什麼生氣,不肯說話呢?」 康浩仍然不理不睬,狀如熟睡。 苗廷秀自顧又道:「啊!老夫明白了,老夫明白了,康少俠一定是太疲倦,所以懶得開口了。」 回頭對小紅等六名少女吩咐道:「你們也不懂事,康少俠仗義勇為,替你們拉了一天車,如今疲倦了,你們就該生個火堆,大夥兒唱幾支歌,替康少俠解解悶,同時也表示一點慰勞之意才對。」 六名少女齊聲答應,連忙在康浩身旁生起火堆。 大夥兒圍著火堆盤膝而坐,一面鼓掌合節,一面輕啟朱唇,漫聲唱道:「昨夜泛舟臨雙溪,月影波光夜遲遲……」 才唱了兩句,苗廷秀就搖頭道:「不好!不好!這種『佳人鎖眉一身愁』的調調兒,叫人聽來越加心煩,康少俠是大丈夫,大英雄該唱個慷慨激昂些的。」 眾女低商議了一陣,重又唱道:「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行人刁鬥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營萬里無城廊,雨雪紛紛連大漢,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 這一曲果然聲調激昂,高吭入雲,字句音韻都充滿了蓬勃之氣。 但苗廷秀聽到一半,仍舊搖頭不滿,說道:「調是老調,詞也是老詞,如今太平盛世,哪兒來的烽火胡騎?再換一首新一些的,要切合當前情景,才能使康少俠消去心中不平的氣憤。」 眾女聽了這話,都覺得十分為難,商議了好半晌,才由小桃代表回答道:「縱有新詞新調,不一定姐妹們都會唱,婢子倒想到一首新歌,不知由婢子一個唱行不行?」 苗廷秀道:「行!只要唱得得康少俠滿意,老夫重重有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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