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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


  逍遙公子也含笑說道:「呂師爺說得對,彼此不久就是一家人,快別如此見外。」

  方濤搖頭道:「公子雖然海量,但老朽職責攸關,決不能放過那膽大狂徒,一定要將他搜出來……」

  呂師爺道:「搜查固所應當,卻不必過分驚動,或許那人早已逃出堡去了也難說。」

  獨臂老婦也改變了口氣,說道:「當時老身倉促出手,那一拐,也許傷得他並不很重。」

  呂師爺接口又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別再放在心上,也不用驚攪太甚了,大家還是回去休息吧!」

  逍遙公子連忙打了個呵欠,笑:「對!對!對!夜未央,天未亮,不如再會周公,重尋好夢。」

  太平山莊的人不願使對方濤難堪,寬慰一番,告辭返回西院而去。

  方濤兀自裝模作樣,指揮堡丁繼續往別處搜查,不多一會,人聲漸漸遠離,一場驚險,竟煙消雲散了。

  喧囂遠去,庭院中重歸寂靜,康浩怔怔靠在坑內,回想剛才經過,幾乎懷疑自己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他不停地反問自己:這是怎麼一回事?莫非師父的英靈在暗中佑護?莫非方濤的眼睛瞎了?竟會看不見在坑裡有人?

  不!當然不!事實上方濤不但看見了他,而且還對他露齒一笑那一笑之中,包含了調和譏誚、嘲諷和深意,可是,他卻輕易的放過了他,更設辭替他掩飾,將其他搜查的人都支使開去……方濤老好巨猾,心機深沉得可怕,他這樣做,自然不是為了幫助康浩,而是另有目的,但康浩搜盡枯腸,卻猜不透他的目的何在?

  正苦思不得其解,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一條人影,正掩掩藏藏向花棚奔來。

  頃刻,那人已鑽進花棚,並且啞聲叫道:「康少俠!康少俠……」

  康浩凝目望去,只見那人一身黑衣,未帶兵刃,面目雖看不真切,從裝束上,依稀可認出是一劍堡的人,於是低應道:「是誰?」

  那人匍匐奔近上坑,塞過來一隻小瓷瓶,匆匆說道:「小的奉總管之命,特為少俠送藥而來,此地鄰近西院,不可久留,請少俠儘快離開的好,瓶內是本堡療傷聖藥『續命丹』,對內腑受震,極有神效,一次服用三粒,半個時辰以後就可提聚真氣了,總管不便親自送來,請少俠多多見諒。」說完,也不管康浩回答,低頭竄出花棚,疾奔而去。

  康浩握著那只瓷瓶,瓶上余溫猶存,心裡卻驚詫莫名,如墜五里霧中。

  這時候,他已經無暇再推測方濤的用心,雖然也不敢服用瓶內藥丸,仍將它揣進懷裡,略作調息之後,便掙扎著爬出土坑,踉蹌向後院行去。

  他被那獨臂老婦的竹拐傷得實在不輕,每行數丈,便須停下調息血氣,才能繼續舉步,是以走得十分緩慢,所幸一路上並未碰到攔阻的人。

  回到後花園,天色已經微露曙光,遙望茅屋尚在五丈外,康浩用盡最後一分力量,舉掌連擊了四下便暈倒在樹林邊……

  醒來時,但見紅日當窗,自己正仰臥在茅屋那張食桌上,袁氏雙姝和湘琴都圍在桌旁,人人秀髮蓬鬆,滿臉疲憊之色。顯然,為了救醒他,三人曾經耗費了不少真力。

  康浩望望三女,慚愧地道:「我太沒用了,事未辦成,反要你們相救……」

  湘琴截口道:「剛清醒就說這些廢話,早知如此,為什麼偏要瞞著人去找這份苦吃呢?」

  袁珠忙道:「小琴,這也不能全怪他,當時他確是一番好意,只盼能先救醒伯母,以免你知道了會著急,同時也顧忌怕聲張起來,激起變故。」

  湘琴道:「我知道他是好意,只是氣他不該—個人到西院去,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他明明知道這道理,卻偏偏不愛惜自己。」

  袁珠淡淡一笑,又對康浩苦笑道:「我見你內傷十分沉重,同時天色也大亮了,料想不會再有人窺伺,才冒險去把小琴和二妹叫了來。」

  微頓,又接著道:「不過,咱們的行動很小心,並沒有讓人知道昨夜後園發生了事故,有許多話,我來不及告訴小琴。」她言外之意,自是暗示尚未將昨夜的事告訴湘琴。

  康浩點了點頭,問道:「易伯母的情形如何?」

  袁珠道:「還是老樣子,呼吸息都很正常,人卻昏睡不醒,剛才小琴去喚她,也不見任何反應,看來好像是被什麼迷藥熏昏了似的。」

  康浩沉吟良久,歎道:「如果是迷藥,不可能昏睡這麼久,何況她老人家功力深厚,臨敵之際,自有警覺,豈會輕易為人所乘?」

  湘琴道:「不管是什麼藥,反正事由太平山莊而起,只要把他們統統擒下,還愁他們不乖乖交出來嗎?」

  康浩苦笑道:「事情若是這樣簡單,愚兄就不會受這次傷了。」

  湘琴道:「你快說,是誰打傷了你的,咱們好歹跟他兩筆賬一起算。」

  康浩便將夜探西院的經過,大略述說了一遍,只省去方濤縱放送藥一段,暫沒有告訴三女。

  他這樣做,並非為了顧全自己的顏面,而是怕佐證不足,無法使湘琴相信方濤是復仇會派在一劍堡內的內線,如果貿然說出來,於事無補,反增困攪。

  三女聽畢,都驚訝不已,湘琴急問道:「康大哥,你說那打傷你的獨臂老婆子像什麼模樣?」

  康浩道:「她臉上掛著一幅黑紗,日夜不肯取下,是以看不見她的面貌。」

  湘琴雙道:「那她總有個姓氏名字,或者名號什麼的?」

  康浩搖頭道:「只知道她是太平山莊少莊主的義母兼師父,尚未聽有人稱呼她的姓氏名號。」

  湘琴皺眉道:「這就奇怪了,我曾經聽爹爹說過,武林中『三莊二島一竹林』都是家傳武功,從未聽說哪一家另有師父傳授武藝。」

  康浩道:「凡事不可一概而論,譬如你們一劍堡,也是家傳武功,堡中卻聘有秦金二老兩位武術教練。」

  湘琴道:「那不是一樣,秦金二老只是負責督導堡丁練功,從沒有傳過我一招半式。」

  康浩道:「她既是少莊主的義母,情形自然例外,再說,武林中的名門世家,並沒有硬性規定不准子弟學習本門以外的武功呀!」

  湘琴搖頭道:「雖然沒有規定,但家家都視為當然禁例,如果誰家弟子偷學外人武功,那就等於自認本門武功不如人家,這是莫大的恥辱……」

  袁玉接口道:「像太平山莊這些人,根本就不要臉,哪兒還顧什麼恥辱不恥辱!」

  湘琴道:「不!所謂世家的門派,莫不以顏面為重,就算他們偷學了別人的武功,也不曾輕易讓外人知道,所以……」

  語聲微頓,忽然凝容對康浩道:「我想跟那位逍遙公子見見面,大哥願意陪我一起去嗎?」

  康浩尚未回答,袁玉搶著說道:「這樣只怕不太好吧?人家是來求親的,而你……」

  湘琴一挑黛眉道:「怕什麼?我又不缺個鼻子,少只眼睛,難道怕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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