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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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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年關將近,長樂巷賭場正是生意鼎盛之際,鄉下莊稼人辛苦了整整一年,唯有年節歲尾才有閒暇,忙慣了的人閑下來,只有拿賭錢打了日子,於是莫不以「辦年貨」作藉口,紛紛湧進長樂巷。 康浩一身土布衣褲,夾在人叢中毫不顯眼,戌正初過,便施施然走進賭場。 這時,「開場鈴」已經響過,賭場中煙霧蒸騰,滿滿擠了一屋子賭客,正在呼盧喝雉,喧嚷叫笑,好不熱鬧。 康浩攏著袖口,混在人群中繞了一圈游目四顧,只見「鬼臉書生」高坐櫃檯內,正撚須頷首,狀頗自得,其餘夥計也沒有一個認出自己的,有的還找話搭訕,招攬下注,不禁暗感好笑。 他存心再擠進櫃檯些,試試「鬼臉書生」能否獨具慧眼?誰知就在這時候,突然眼中一亮,門口進來三個少年客人。 先進來的是兩名錦衣華了公子,一個紫衣,一個白衣,年紀都在二十四五左右,從相貌看,是同胞兄弟倆,腰際各佩長劍,生得眉目軒朗,神態高傲,太陽穴雙雙墳起,分明都有一身精純武功。 兩個少年公子剛進賭場,身子向左右一分,雙臂橫舉,把附近幾名賭客向旁推開,緊跟著,棉布門簾一掀,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紅衣少女。 那少女背插雙劍,一張臉蛋白裡透紅,像煞初熟透的小蘋果,美目渾圓,黛眉似柳,一身大紅勁裝,裹著纖細的腰肢,腳下小蠻靴,靴尖綴著老大一朵紅絲絨花球。 男女三個先後進了門,只看得守門夥計張口瞪目,憑良心說,長樂巷賭場接待過的闊佬豪客雖然不少,像這般粉裝玉琢宛如金音玉女臨凡似的少年富家子弟,只怕不是破題兒第一遭。 紅衣少女一腳跨進門來,黛眉立即緊皺皓腕輕抬,用一條紅紗絹兒掩住了瑤鼻檀口,嬌聲道:「原來賭場中就是這麼多人?這麼臭呀?」 左邊的紫衣少年,陪笑說道:「琴妹妹……」 紅衣少女白了他一眼,截口道:「又來了,誰是你的妹妹?」 紫衣少年連忙改口,道:「啊!是的!琴妹妹嘿嘿,賭場嘛,本來就是這樣又擠又臭的地方,嘿嘿……所以……所以……」所以了,竟呐呐的吐不出下文。 左邊白衣少年立刻接道:「所以,咱們還是回去吧,表妹若要賭錢,在家裡玩兒不是—樣麼!」 紅衣少女黛眉一挑,冷聲道:「我偏要在賭場裡賭,你們不願意陪我,只管請便。」 紫衣少年急了,忙道:「誰……誰說咱們不願意的?表妹說在哪兒玩,咱們就在哪兒玩!」 白衣少年也附合著道:「對!要賭錢,自然應該到賭場來,何況,咱們還沒有見識過賭場呢。」 紅衣少女這才回嗔作喜,揚了揚手中絲絹道:「那你們快叫這些臭男人讓開呀,這麼擠,叫我怎麼走進去?」 兩名少年如奉綸音,四臂同舉,一齊嗆喝道:「閃開!閃開!」 周圍賭客退讓不及,頓時被推倒一大片,人人惶恐閃避,讓出一條通路。 康浩看在眼裡,眉鋒微皺,默默尾隨在三人後面。 那兩名少年顧盼自雄,簇擁著紅衣少女走向場中,早有夥計上前接待,躬身問道:「公子,小姐,想玩什麼?牌九?雙單?盒子寶?」 紅衣少女故充內行,淡淡道:「別囉嗦,先讓咱們看看再說。」 夥計連聲應諾,恭謹侍候,三四個人撐眾開路,將那少年男女三個,鳳凰似的奉承著各處例覽。 賭客們禁不住好奇,倒有大半停止下注,伸長了脖子,目光遠遠地隨著三個人轉動。 那紅衣少女香巾掩鼻在場子裡走了半匝,最後在一張賭盒子寶的臺上前停步,指著臺上那只方方的寶盒子問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白衣少年搶著答道:「表妹,這就是盒子寶,方盒子是寶盒,臺上各門,隨意押,只要你押的跟盒子裡裝的一樣,就算贏了。」 紅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二表哥懂的不少嘛,難怪姨媽總罵你偷著賭錢。」 白衣少年滿臉變得通紅,靦腆地說道:「我是看見莊裡那些護院們玩過,自己從來沒有賭過錢,表妹若不信,可以問大哥……」 紅衣少女笑道:「還問個啥,你們哥兒倆難兄難弟,有名的一對……」 話鋒一頓,又道:「其實,像咱們這種人家,偶爾賭錢原也算不了什麼,只別沉緬迷陷就行了,賭錢也是一門學問,對不對?」 紫衣少年急道:「對!對極了,小兄就是這樣,偶爾賭錢玩玩,決不會沉迷其中。」 紅衣少女似笑非笑掃了他一眼,轉過話題道:「咱們就押盒子寶,如何?」 紫衣少年道:「好極了,盒子寶純是莊家跟下注的人互鬥心智的玩意兒,最適合咱們武林人家玩,爹不是常說行走江湖,只須三分武功卻得七分機智麼。」 紅衣少女截口道:「我是問怎麼個賭法?」 白衣少年忙又搶著道:「容易得很,表妹請看,這臺上不是畫著圖位麼,左青龍,右白虎,這是出門,這邊是歸升,隨便押上一門,或是掛角,穿心」 紅衣少女不耐地道:「竟有這麼許多麻煩?」 紫衣少年說道:「一點也不麻煩,表妹如果不懂,先看小兄押兩寶,立刻就懂了。」 紅衣少女冷冷哼道:「這是什麼話?看你押,我來幹什麼的?」 紫衣少年敢情最怕這位表妹生氣,連忙笑道:「那……那就由表妹押,咱們在旁邊看看,也是一樣……」 紅衣少女眼皮一眨,見寶攤內站著一個中年店夥和一個十二三歲小孩,便問道:「你們兩個,誰是莊家?」 中年店夥含笑道:「回小姐,小的父子二人,共同主持這張檯子,由這孩子裝寶,小的是『寶官」只管吃賠。」 紅衣少女凝目指那小孩,不屑地道:「他這麼小,也會賭錢?」 旁邊一名夥計接口道:「小姐別小看了這孩子,他是保定府有名的『玄玄手」從七歲就開始裝寶台。到現在十三歲,整整六年,他裝的寶客人最難押中。」 「玄玄手」抬起頭來,木然朝紅衣少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焦黃爛牙,內中還缺了兩三顆,那模樣叫人看了實在噁心。 紅衣少女哼道:「好!我倒試試這小鬼有多『玄』。」說著,一伸纖手,向兩個少年道:「錢拿出來。」 兩個少年急忙探懷,穿白衣的手快,搶先摸出一塊碎銀,約莫二三兩重,放在掌上,輕聲說道:「琴表妹,先小小的押,試他路子……」 誰知話沒說完,卻被紅衣少女一聲冷哼打斷,只見她纖掌一握一張,銀塊已成了細粉,皓腕輕翻,全都灑在地上,嬌嗔道:「這點銀子,打發賞錢都不夠,真虧二表哥拿得出手。」 紫衣少年雖然遲些,卻正好學了乖,大手一把抓,懷中金葉銀錠全都掏了出來,一面向紅衣少女小手裡塞,一面說道:「表妹,放手下注吧,這些要是不夠,小兄還有銀票。」 那一堆銀錠金葉。,少說也值千兩以上,紅衣少女這才臉色稍斂,自顧在賭台前一張長凳上坐了下來,望著「玄玄手」道:「說吧!咱們怎麼賭法?」 寶官偷偷掃了那大堆金葉銀錠一眼,暗自咽一口口水,陪笑道:「寶攤上,青龍、白虎、出門、歸升共計四門,請小姐隨意押,寶盒內共分一、二、三、四幾種點數,一點青龍,兩點白虎,三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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