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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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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倏然一轉,轉到這黃衫少年的左側,右掌橫切少年的肩頭,左掌卻從右肘下穿出,以食中兩指,猛點他肋下的血海穴,掌心內陷,卻又滿蓄小天星的掌力。 這無翅神鷹雖是驕狂跋扈,但一動上手,卻可以看出他並沒有半點輕敵之態,用的也絕不是那種踏洪門、走中宮一頭以強擊弱的身法,他竟避重就輕,先繞到這少年的身左,出招之間,雖攻實守,早就先把自己的退路留好了。 這管神鷹此刻出招之間,竟顯出來比先前和雲中程動手時更小心。 他這一招兩式,快如電火,那黃衫少年長笑聲中,身形略展。 管神鷹掌方遞出,忽然覺得眼前空空,就在這一剎那,這黃衫少年竟然形如鬼魅,身形展動間,已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他大驚之下,已聽到自己身後暴喝一聲:「第一招。」管一柴心魄皆失,顧不得轉身回顧,猛然向前一栽,就地連翻幾個筋斗,這江南大豪,黑米幫首,此刻竟使出「懶驢打滾」這種見不得人的招式來,簡直是無賴們的身法了。 群豪大嘩,這些闖蕩武林多年的豪士,所遇之事,卻從未有一件更奇於此事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竟在一招之下,使得武林側目的黑米幫總瓢把子管神鷹,雖未落敗,卻已丟了大臉了。 群豪譁然聲中,管神鷹站起身形,只見那黃衫少年,正站在自己身前,帶著滿臉不屑的微笑,望著自己,冷冷說道:「還有兩招。」 此刻這無翅神鷹心中,正是羞愧兩念,如潮翻湧,行家一伸手不用多看,就可以分辨出身手的強弱來。 這管神鷹並非不是明眼人,人家這種身法,自己不但見所未見,就連聽說都沒有聽說過,自己一向頗為自傲於自己的身手,但此刻一招之下,連人家的身法都沒有看清楚,就落下了敗跡。 那多臂神劍此刻亦是面色大變,因為他已從這黃衫少年的身上,想起一個人來,他確信自己老眼無花,自己看出的事,是絕對錯不了的。 那黃衫少年緩緩昂起頭來,目光從那管一柴身上,轉望蒼穹,嘴角的笑容,擴散得越發開朗了。然後,他低下頭,朗聲又道:「還有兩招。」 這四個字,像箭也似的,射進那江南黑米幫魁首管神鷹的心,他感覺得到,滿院群豪,似乎也都帶著一種冷削的目光在望著自己,他若像二十年前那麼年輕,他一定會勢若瘋虎般撲上去。 只是,他此時的年齡已經夠大了,人生的體驗,也使他變得足夠的世故,他正是所謂一點就透的老江湖,深知自己那一身仗以稱雄武林的武功,在這少年的詭異身法面前,有如皓月當空下的螢火之光,自己縱然再還能出手,也是落得自取其辱。 於是他長嘆一聲,目光呆滯地望著這黃衫少年,沉聲道:「我管一柴有眼無珠,看不出朋友是位高人,但我管一柴還不是瞎子,此刻已低頭認栽,朋友的下餘兩招,也不必施展出來了。」 群豪又譁然發出一陣響動,多臂神劍雲謙的兩道濃眉,皺得更緊,突然附耳向橫江金素楚占龍低低說了兩句話,那水路大豪的兩道目光,立刻也在這黃衫少年上下一掃。 只見黃衫少年兩眼上翻,只微微「哦」了一聲,對這無翅神鷹管一柴的這種認栽的話,沒有絲毫反應。 管神鷹乾咳了一聲,道,「我管一柴自知學藝不精,可也不是個庸才,像朋友這種身手,在下敢說的確出類拔萃,不知道閣下能不能將大名見賜,讓天下武林賓朋,也好知道當今武林中,又出現一顆異星。」 這管一柴能成為一幫之主,果然除了稍微驕狂跋扈些外,城府卻是極深,此刻他心念轉處,突然對這黃衫少年恭維起來。 他如此一說,群豪也不禁都豎起來耳朵,想聽聽這武功詭異高絕的少年的大名,這些草莽豪客,都是直腸漢子,先前雖然不滿於少年的狂傲,但此刻為其武功所懾,卻不禁對他有些傾倒了。 這黃衫少年忽然朗聲大笑了起來,長笑聲中,朗聲說道:「管朋友不以勝負為念,的確是胸懷磊落的好漢,在下方才多有得罪了!」 管一柴目光一轉,已知道這黃衫少年,雖然武功絕高,卻是初出茅廬,是個喜歡人捧的角色,他知道自己這一著棋,無疑是下對了。 卻聽他語聲微微一頓之後,明亮的目光掃視群豪,接著又道:「在下岑粲,初出江湖,來日還要請管朋友多多照顧,異星這兩字,卻是在下萬萬擔當不起的。」 說罷又大笑,然則在這大笑之中,目光卻又掃視群豪,像是在留意別人對自己的表情。 滿院火光閃動中,只見院中群豪都凝目注視著他。 於是他的笑聲更加開朗了,哪知就在這種笑聲中,門外突然飛步搶進一個人來,連連喊道:「喬某來晚了,該死,該死——」 又喊著:「雲老爺子,小的來給您老人家拜壽來了。」 眾豪瞠目之中,已見門口搶進一個滿身錦衣的瘦小漢子,一手托著一個檀木匣,另一隻手卻夾著三軸書卷,飛也似地奔了過來。 群豪又立刻一陣嘩笑,因為只要在江湖耽過的大都識得此人,那長笑聲中黃衫少年一雙劍眉皺了皺,笑聲倏然頓住了。 這滿身錦衣的瘦小漢子一奔進來,就在雲謙身前翻身拜倒,一面笑道:「小侄喬遷,謹祝雲老爺子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那壽星雲謙一面哈哈大笑著,一面彎身去扶,道:「好說,好說,賢侄快起來。」一面又道:「中程,還不快把你喬三哥扶起來。」 雲中程搶過幾步,亦笑道:「三哥,快請起來,看你手裏拿著東西,又給我們老爺子帶了甚麼好東西來了。」 那滿身錦衣的瘦小漢子,正是武林中人緣最好的鬼影兒喬遷,除以輕功跳縱術馳譽江湖外,更是江湖中的神偷。 只是這鬼影兒喬遷,出身世家,本來就是百萬巨富的公子,雖然善偷,卻不偷人,而且慷慨尚義,雖然形容猥瑣,卻是條沒遮攔的漢子。 這喬遷此刻膝頭一用力,人已從地上站了起來,目光四顧,哈哈笑道:「你們看看,我們雲老爺子是不是德高望重,我喬遷是不是該死,這麼多武林朋友全部來了,我喬遷卻來得最晚——」他目光一轉,轉那卓立在院中,面上滿帶不愉之色的黃衫少年身上,話聲不自覺的一頓,然後又瞟了管神鷹一眼,眼珠一轉,像是已猜知這是怎麼回事,連忙大笑著接道:「先前小弟還在奇怪,朋友們怎麼不在廳裏喝酒,卻站在院子裏來了,原來是有人在這裏比武替老爺子上壽,請,請,請,管大爹,你只管開始,小弟站到一邊去。」 雲中程低咳一聲,暗忖這喬遷年紀有了一把,卻還是小孩子脾氣,怎的事情沒有弄清楚,就先嚷了起來,忙強笑打岔道:「喬三哥,你弄錯了——」話猶未了,哪管神鷹卻突然大笑起來,朗聲道:「雲中程,你別替我圓臉,我管一柴可不領你的這個情,喬老三,我老實告訴你,我先前已和這位岑少年英雄動過手了。」 鬼影兒喬遷眼珠又轉了幾轉,心下方自有些詫異,卻聽管一柴又道:「可是,喬老三,我告訴你,動手才一招,我就吃了敗仗,喬老三今天是你走運,來,來,讓我替你引見這位驚天動地的少年英雄,這位就是上岑上粲,岑少英雄。」 鬼影兒喬遷不禁也睜大眼睛,無翅神鷹管一柴,一招之下,就栽在這黃衫少年手上,這簡直令人有些不信。 黃衫少年岑粲被這鬼影兒跑來,這麼一擾,使得群豪的注意力都從自己身上轉了開去,心下方自有些不愉,但這管神鷹如此一說,傲然的微笑,又復泛起,心下不禁又對管神鷹增加了幾分好感。他幼年之際,就被一位武林異人,自家中帶走,十餘年來,學得一身絕藝,此刻甫出江湖,卻已染得其師那種迥異常人的脾氣,行事但憑自己的好惡,至於那件事對不對,他全然不管。喬遷愕了半晌,卻見這管神鷹四下作了個羅圈揖,朗聲道:「各位,管某告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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