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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壽翁雲謙的右手順著長鬚一滑,落到腰間的絲帶上,心中雖也鬆了口氣,卻又不禁暗暗心悸,這江南黑米幫的瓢把子,在武功上的造詣,確乎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無怪在這並不太長的一段日子裏,聲譽能雀然而起,享有大名。

  自己的愛子雲中程,武功雖已盡得自己的真傳,雖以劍客而名,掌上功夫,也絕不弱,但此刻用來對付這無翅神鷹管一柴,無論身法、功力上,並未能勝著人家半籌。

  多臂神劍雲謙昔年闖蕩江湖時,和人家過招動手,不知已有多少次了,此刻對眼下的情勢,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他心裏不禁懊喪,自己好好一個壽筵,竟生生被這管一柴擾亂了。

  院中又復肅然,每個人的每一雙眼睛,俱眨也不眨地隨著這無翅神鷹管一柴和仁義劍客雲中程的身形打轉。

  有的武功較差,眼神較弱的,根本就看不清楚這兩人的招式來路,但卻越發屏著聲息,對這兩人的武功,在暗中讚美著。

  有的能看得清他們的招式的,更是不肯放棄觀摩這種高手較技的機會,更有的心智較高的,甚至還從其中偷學到一招半式。

  眾豪凝目之中,哪知在那大廳門口,卻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這冷笑的聲音,極為高亮刺耳,接著一個清朗的聲音,緩緩說道:「這種打法,又有甚麼意思,區區在下真難為你們這一身武功是從哪裏學來的,明明兩人的身法都是空門百露,卻沒有一個人能看得出來。」

  這話聲一出,群豪不禁都相顧失色,一起轉頭望去。只見大廳門口的石階上,負手佇立著一個神情倨傲的黃衫少年。

  這少年長身玉立,站在那裏比身側的人都高著半個頭,蜂腰窄背,眉梢眼角,傲氣凌人,嘴角仍然掛著一絲冷笑。

  這語驚眾豪,竟是一個在武林中藉藉無名的陌生少年。

  眾豪的數百道眼光,都像利刃似的瞪到他的臉上,但是這神情倨傲的少年,卻仍然若無其事,嘴角的冷笑痕跡,又復顯露了出來。

  他的話聲字字清朗,正在動著手的無翅神鷹管一柴和仁義劍客雲中程,雖然心無別騖,卻也一字不漏地聽到了。

  以這兩人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不管這話是誰說的,都是件不能忍受的事,這兩人撤回招式,身形後縱,竟一起住下了手。

  滿院中的豪士,此刻沒有一人不是愕然失色的,有的心中猜測這黃衫少年的來路,有的卻在心中暗罵,以為說出這話的人,一定是個瘋子,就憑管一柴、雲中程的武功,普天之下,又有幾人能說出這種話來,這少年不是瘋子是甚麼?

  無翅神鷹管一柴,和那位仁義劍客雲中程此刻的臉色,自然更是難看,四道目光,自然充滿著森冷之意瞪著他。

  只有壽翁雲謙心中卻是另一種想法,這少年縱然非病即狂,但他這幾句狂語,卻使得自己的心事,放下一半。

  因為他此刻看出,自己的愛子身手之間,已不如先前的矯健,再一個失手,許多年掙扎得來的聲名,豈非要毀於一旦。

  在這一剎那間,院中竟然又復肅然,須知這黃衫少年說的話,的確太過驚人,群豪相顧失色之下,竟都愣住了。

  管一柴、雲中程兩人,心中卻是大怒,但以他們之身份,自也不會破口漫罵。

  肅然之下,但見這黃衫少年一揮衣袖,緩步走下階來。

  無翅神鷹管一柴突然嘿嘿冷笑一聲,沉聲說道:「方才的高論,想必就是這位朋友說出來的了,我管一柴確實欽佩得很,我管一柴技藝不精,自知武功太差,今日能遇見朋友,實是高興極了,還望朋友不吝賜教,將在下招式的空門一一賜告在下,讓在下也好學學高招。」

  那黃杉少年朗聲大笑了起來,連連道:「好,好,閣下的確虛心得很,不過你那趟掌法,雖然看似花妙,卻實在空門大多,叫我一時之間,又怎能說得完呢?」

  他轉頭又向雲中程笑道:「你的掌法,和他也是半斤八兩,要不好好去練練,只怕將來遇著高手,連人家的三招都擋不了,那豈非難看。」

  這黃衫少年,竟老氣橫秋地說出這種話來,管一柴、雲中程,俱都面目變色,雙眉倒立。

  雲中程劍眉豎處,冷笑一聲,方待說話,哪知卻聽他父親突然乾咳一聲,像是阻止自己,便又將口中的話忍下去了。

  但是這江南黑米幫的魁首,驕橫跋扈,卻萬萬忍不下這口氣。

  他已自冷笑一聲,叱道:「好,朋友說的話,想必朋友也算是高人了,那麼就請朋友讓天下武林英雄看看,我管一柴的武功如何不濟事,連人家三招都擋不過。」

  他把手一翻,將右手的袖子又挽了挽,這無翅神鷹顯然已動了真怒,立刻就要出手了。

  圍觀著的群豪,雖然都對這黃衫少年說的話不滿,但此刻卻又不禁在暗暗為他擔心,這無翅神鷹一出手,只怕這少年便得喪命,因為此刻這管神鷹的出手,是絕不會留情的了。

  但是這黃衫少年,卻又自朗聲大笑了起來,一面朗聲說道:「區區在下雖算不得高人,但若要對付閣下這種身手,只怕有個三五招也足以夠了,閣下若不相信,不妨試試看,只是以區區之意,閣下最好還是算了吧,當著這麼多人面前現眼,卻又是何苦呢?」

  說罷,又自揚聲大笑了起來。

  這些群豪雖然驚詫,但有些經驗老到的老江湖,像橫江金素楚占龍、靈狐智書、多臂神劍雲謙等人,卻都已看出這黃衫少年雖然狂驕無比,但他既敢如此,就絕非沒有來歷的。

  是以雲謙方才暗暗阻止住自己愛子的盛怒,反正他知道管一柴絕不會放過這少年,只要這少年和管一柴一動上了手,那麼以自己的眼光、經驗,這少年的來歷自己是絕不會看不出來。

  果然,這管神鷹盛怒之下,已自叱道:「承朋友的好意,但我姓管的天生的是這種脾氣,不到黃河心不死,朋友,你若不讓我見識見識你的身手是怎麼個高法,就在這裏胡吹亂吠,那我姓管的可要對朋友你不客氣了。」

  這黃衫少年哈哈笑道:「不到黃河心不死——好,好,閣下既然執意如此——」他話聲緩緩一頓,笑聲倏然而住,目光變得森冷而寒厲,冷冷又道:「那卻怪不得在下了!」

  他寒冷的目光四轉:「哪位朋友出來做個見證,區區在下若不能在三招中,讓這位朋友落敗,那麼在下就從這院子裏,一直爬將出去,但若是——」他語聲一頓,目光又復落在管神鷹身上,森冷的接著又道:「但若是朋友在三招之內——」

  管神鷹瞠目大喝一聲,截斷了這黃衫少年的話,厲聲道:「那我就隨便你處置好了。」

  略整上身,拗步進身:「朋友,你就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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