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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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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東來眼中帶著深思之色,沉默了很久之後才慢慢的說:「有些樹木在冬天看來好像已完全枯死,可是一到了春天。接受了春風雨水暖氣和陽光的滋潤後,忽然又變得有了生機,又抽出了綠芽,長出了新葉。」 他的聲音彷彿很遙遠:「有些朋友對人的影響,就好像春風雨水暖氣和陽光一樣。」卓東來說:「對朱猛來說,高漸飛好像就是這一類的朋友。」 司馬超群輕輕的嘆了口氣:「他確實是的,不管對什麼人來說都一樣。」 卓東來忽然沉默,一雙狼一般的灰眼中,忽然露出種任何人都不能瞭解也無法解釋的表情,眼中的鋒芒也漸漸黯淡。 司馬超群卻好像沒有注意到,又接著說:「蔡崇埋伏在那條街上的人,大多是朱猛的舊部,看見朱猛忽然又重振起昔日的雄風,一定會被他的氣勢震懾,」司馬說:「何況蔡崇又已死在小高的劍下。」 所以他的結論是:「只要朱猛一現身,這些人多半都不敢出手的,因為朱猛還有一股氣。」 卓東來保持沉默。 司馬又說:「被蔡崇以高價聘來的那些人,當然更不會出手的。」 「為什麼?」 「因為他們都是有價錢的人,」司馬說:「蔡崇能收買他們,朱猛也一樣能收買。」 他的聲音裡充滿不屑:「一個人如果有價錢,就不值錢了,連一文都不值。」 卓東來又閉上了嘴。 「就因為蔡崇忘記了這兩點,所以朱猛和小高才能活到現在。」司馬吐出口氣,對自己的推論顯然覺得很滿意。 卓東來卻完全沒有反應,司馬忍不住又要問他:「難道你連一點意見都沒有?」 卓東來搖頭。 司馬超群皺起眉:「朱猛趕去之後,那裡難道還發生過什麼事?」 「不知道。」 「不知道?」司馬超群幾乎叫了起來:「你怎麼會不知道?」 又沉默很久之後,卓東來才冷冷的回答:「因為這些消息並不是人帶來的,是鴿子帶來的,鴿子不會說話,只能帶信來。」他說:「鴿子也不是老鷹。洛陽到長安的路途也不近,要鴿帶信,就不能帶太長的信。」 卓東來的聲音裡全無感情:「這件事卻一定要一封很長的信才能說得清楚,所以他們只有把這封信分成四段,分給四隻鴿子帶來。」 「你接到幾隻鴿子?」 「兩隻。」卓東來說:「兩隻鴿子,兩段信。」 「哪兩段?」 「第一段和最後一段。」 「剛才你說的當然是第一段。」司馬超群問:「最後一段呢?」 「最後一段已經是結局了,只寫了幾行。」卓東來說:「我可以念給你聽。」 他果然立刻就一字不漏的念了出來:「這一戰共計死二十三人,重傷十九,輕傷十一,死傷不可謂不慘,戰後血腥之氣久久不散,街道如被血洗,唯朱猛與高漸飛都能倖存無恙。」 卓東來念完了很久,司馬才長長嘆息。 「死的人比重傷的多,重傷的人比輕傷的多,這一戰的慘烈也就可想而知了。」 「是的,」卓東來淡淡的道:「由此可見,當時並不是沒有人出手。」 「當時那條街就好像一大包還沒有被引發的火藥,只要有一個人敢出手,這個人就會變成火藥的引子,而且已經被點著,」司馬說:「所以當時只要有人敢出手,那一大包火藥立刻就會炸起來,把朱猛和小高炸得粉身碎骨。」 「是的,」卓東來說:「當時的情況確實是這樣子的。」 「但是朱猛和小高現在還活著。」 「是的,」卓東來說:「他們兩個人確實還沒有死。」 「以他們兩個人之力,怎麼能拚得過那些人?」 「他們不是兩個人,是三個。」 「還有一個是誰。」 「釘鞋。」 「釘鞋?」 「釘鞋並不是一雙釘鞋,」卓東來說:「釘鞋是一個人的名字。」 「他的武功怎麼樣?」 「不怎麼樣。」 「但是你卻好像很尊重他。」 「是的,」卓東來立刻承認,「對有用的人我一向都很尊重。」 「他有用?」 「非常有用。也許比朱猛門下其他的弟子加起來都有用。」 「是不是因為他隨時都可以為朱猛去死?」 「死並不是件困難的事,他也不會隨時為朱猛去死,」卓東來說:「只要朱猛活著,他一定也會想法子活下去,因為他要照顧朱猛,他對朱猛就好像一條老狗對它的主人一樣。」 卓東來冷冷的接著道:「如果他隨時都想為朱猛去拚命,這種人也就不值得看重了。」 司馬超群忽然笑了,大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說:「我非常明白。」 卓東來冷冷的看著他,冷眼中忽然露出種比刀鋒更可怕的憤怒之色,忽而轉過身,大步走了出去。 *** 天色陰暗,窗外又傳入雪花飄落的聲音,一種只有在人們十分寂寞時才能聽得到的聲音。 司馬的笑聲早已停頓,眼中非但全無笑意,反而顯得說不出的悲傷。 他聽見了雪花飄落的聲音。卻沒有聽見他妻子的腳步聲。 因為吳婉走進來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在喝酒。 吳婉悄悄的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 她從未勸阻他喝酒,因為她是個聰明的女人,也是個賢慧的妻子。她知道有些事情是誰都無法勸阻的。 只不過今天和平時有一點不同,今天她居然也開始喝酒了,而且喝得很快。 直到她開始要喝第三杯的時候,司馬才回過頭去看看她。 「現在好像還是早上。」 「好像是的。」 「你好像已經開始在喝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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