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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雖然離開地面足足有兩丈高下,還不足以將常笑跌死。

  他恐懼的只是那種黑色的油狀物體。

  陷阱的底下,赫然鋪著半尺深淺的黑油。

  常笑渾身上下都沾滿了那種黑油,渾身都已在著火燃燒。

  他雙腳已被黏緊。

  火光中,只見他目眥盡裂,嘶聲慘呼,一個身子鳥般躍動,卻無法跳出那一片黑油。

  李大娘就倒在他的身旁,整個人已變成一團火。

  火如流雲般迅速蔓延。

  王風雖站在陷阱上面,亦已感到了火的炎熱。

  常笑瞪著他,慘叫聲突斷,悲呼道:「快救我上去!」

  那聲音根本不像是人的聲音,簡直就像是狼嗥。

  王風不由心寒了起來,他霍地雙手一分,撕開了外衣,再一撕,撕成了兩截,正想結在一起拋下去,「蓬」一聲,一條火柱突然從陷阱底下衝起。

  王風手疾眼快,一把抄住了身旁的血奴,疾往後倒退。

  這一退已夠迅速,兩人額前的頭髮還是焦黃。

  好厲害的火。

  火柱中一聲慘叫,絕望的慘叫,剎那被熊熊的烈焰飛揚之聲掩沒。

  整個陷阱,剎那變成了一片火海。

  慘綠的石室旋即抹上了一層金黃的顏色。

  魔王的石身亦彷彿化成了金身,他的臉在飛揚的火焰中幻變,英俊溫和容顏已變的詭異。

  王風雙拳緊握,雙目圓睜,瞪著那一片火海,瞪著火海中的魔王。

  火焰熱迫人,他渾身卻恍如浸在冰水中,一種難言的寒意,正尖針一樣刺入他的心坎。

  他實在想不到人間竟有這樣的陷阱。

  沒有人能夠逃出這樣的陷阱,常笑也不能夠。

  即使是鋼鐵,在那一片火海之中也得化成飛灰。

  常笑縱然還有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的功夫,也只是一個人。他絕不能夠抵抗這烈火的焚燒。

  方纔他也想上前去撲滅李大娘身上的火焰,只是常笑的行動比他快了一步。

  若非常笑搶在他的前面,現在火中的就不是常笑,是他!

  那現在他變成什麼樣子?

  他不敢想像。這一個多月以來,他已不下三十次置身在死亡的邊緣,卻沒有一次心生恐懼。

  因為他並不怕死,隨時都已在準備拚命。

  這一次卻是例外。

  常笑這種死亡未免太恐怖。

  血奴整個身子都已伏倒在王風懷中,就像一隻受驚的鴿子。

  她同樣恐懼。

  這地獄一樣的地下室,恐怖的死亡陷阱,她竟似毫不知情。

  王風輕擁著她,已發覺到她的身子在顫抖,正想安慰她幾句,她卻已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

  他這才看清楚她的臉。

  那簡直已不像她的臉。

  血奴的眼睜大,眼角的肌肉不住跳動,整張臉的肌肉幾乎都在跳動。

  她面上的表情很奇怪,也不知是驚慌,是悲哀,抑或是什麼表情。

  她從王風的懷中掙扎出來,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

  淒厲至極的尖叫,劍也似割破烈火焚燒之聲。

  她的人跟著撲前,撲向那一片火海。

  王風不由的一呆,嘶聲道:「你瘋了,快回來!」

  血奴充耳不聞。

  王風連忙亦撲前去。

  血奴似乎真的已發瘋。

  那一片火海,即使是無知的小童亦知道危險,不會走近去,她卻像撲火的燈蛾,拚命撲入。

  莫非她又著了魔。

  這一次又是什麼妖魔附在她的身上?

  火焰雖遠在半丈之外,熱氣已迫人。

  血奴額前的「劉海」已經捲曲,一額都已是汗珠。她如果再撲前,單就是那熱氣已足以將她燒焦。

  她還是繼續撲前。

  好在這下子王風已撲在她的身上。

  兩個人一齊倒下,王風雙臂一圈,將血奴抱了一個結實。

  血奴死命掙扎,嘶聲狂叫:「放開我,放開我!」

  她越叫放開,王風就抱的越緊,他剛要從地上站起來,「蓬」一聲,又是一股火柱從火海中沖高,陷阱邊緣的火焰立時被那一股火柱迫的往外怒卷。

  王風耳目何等尖銳,半起的身子慌忙又伏下。

  他的動作雖則迅速,比起火焰還是慢了一步,一股火舌已然舐上了他的衣衫。

  他的上半身立時著火燃燒。

  他一聲怪叫,緊抱著血奴,幾乎同時貼地滾了出去。

  總算他反應敏捷,火剛起就被他壓熄。

  他的身子停止滾動之時,他與血奴已遠離那一片火海兩丈。

  也就在這下,轟隆的一聲,一道石壁突然從凹口的上面落下,那一片火海即時被隔斷。

  灼熱的空氣即時變的清涼,那一抹金的顏色更完全消失,整個石室又回復一片碧綠。

  這變化的突然,迅速,連王風都無法適應,他整個人都呆住,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臥在地上。

  血奴亦已被嚇呆,她不再掙扎,靜靜的臥在王風的懷中。

  烈火燃燒的熊熊聲響亦被隔斷。

  一種難言的靜寂充斥整個地下石室。

  死亡一樣的靜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石室之中才出現生氣。

  王風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終於從地上站起來了。他仍緊抱著血奴,這下站起了身子,血奴亦被他抱了起來。

  血奴沒有再掙扎。

  她的眼還是睜大,瞪著那一面將火焰隔斷的石壁,眼瞳中透著一種莫名的悲哀。

  王風看著血奴那悲哀的眼瞳,不知何故心中竟也有了悲哀的感覺。

  莫名的悲哀。

  他輕撫血奴的秀髮,柔聲問道:「你可有受傷?」

  血奴恍如夢中驚覺,淒然一搖頭,道:「沒有,你呢?」

  她的目光落在王風燒焦了那半身衣服之上。

  王風隨著她的目光伸手一掃衣衫,道:「只不過燒焦了衣服。」

  血奴道:「是你救了我?」

  王風道:「你為什麼要那樣?」

  血奴呆呆的道:「我不能看著她就那樣死去。」

  王風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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