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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六


  沈浪似也知道他的心意,冷冷道:「你的手指修長,手掌細潤,獨孤傷沒有這樣的手。」

  黑暗中的王憐花心裏直發苦——沈浪呀沈浪,你簡直不是人,簡直是鬼!難道真的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麼?

  沈浪道:「你以為殺了我,白飛飛就會放過你是麼?」

  王憐花雖不想點頭,但也不能不點頭了。

  沈浪道:「你這黑心的呆子,你殺了我,她也不會放過你的!此時此刻,你我三人只有同舟共濟,也許能逃出去。你若再搗鬼,就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王憐花終於忍不住輕輕嘆息一聲,拼命地點頭。

  獨孤傷本已摸索著尋找他們,聽得這一聲嘆息,才摸索著找了過來。三個人雖又聚在一起,還是無法可想。

  就在這時,只聽「噗噗」兩聲。

  接著,又是「轟隆隆」一聲大震。

  震聲中,獨孤傷才敢出聲說話。

  他嘆道:「看來她又將另一條出路堵死了。」

  沈浪失笑道:「這一計,就叫做甕中捉鱉。」

  山谷回聲又漸漸消散,他們又閉了嘴。

  突然間,黑暗中似有一陣「咚咚」聲傳來。

  獨孤傷全身汗毛都悚立起來,在沈浪肩頭寫道:「對面有人!莫非是下手的來了?」

  沈浪匆匆寫道:「知道,我先過去制住她。」

  他身子就像魚得水一般滑了過去。他全身上下每一處此刻都處於絕對警覺的狀況之中。

  他決沒有發出任何聲息。

  但對面一個人也恰巧在此時撲了過來。兩人身體雖然還沒有接觸,但本能的警覺卻都一驚。

  沈浪右掌已斜斜揮了出去。

  這一掌雖是他匆匆發出的,但掌勢輕捷,所取的部位與角度,更是正確無比,正攻向對方最弱的一環。

  哪知對方這人武功竟也可算是絕頂高手,只聽「呼呼」聲響,拳風激盪,直擊了過來。

  他竟然以攻為守,絕不肯被沈浪佔得先機。

  沈浪暗中一驚:「不想此處也有如此高手。」

  思忖之間,他又是七八掌攻了出去。沈浪武功之瀟灑,脫俗,精妙,自是人人俱知,不用多說。

  但這七掌攻出後,對方竟然未落下風。

  只聽他拳風虎虎,攻勢之猛,出手之快,竟是沈浪極少遇見的高手。這人究竟是誰?怎會有如此高的武功?

  獨孤傷與王憐花對沈浪的武功自然放心得很,兩人都知道不必過去相助,黑暗中交手,原是人越少越好的。

  若是人多,反而亂了,一拳擊出,說不定會打在自己人頭上,此點獨孤傷與王憐花自然清楚得很。

  此刻兩人聽得如此猛惡的拳風,也不禁暗暗吃驚。

  他們都知道沈浪的武功靈動變幻,並不必以剛猛見長,那麼,這猛烈的拳風,自然是對方發出來的。

  兩人暗中盤算,此人的武功,竟不在自己之下。

  他們兩人的武功在今日武林中,已都可算是頂尖兒的高手。環顧天下英雄,武功能和他們不相上下的,實已不多。

  在這完全絕望的黑暗中,他兩人根本什麼都瞧不見,但只聽這激盪的拳風,兩人已覺心驚膽戰。他們雖然什麼都瞧不見,但卻都已覺得這一戰戰況之緊張猛烈,竟是他們平生未見。

  旁觀之人心情已是如此,身在戰局中的沈浪心情自更可想而知。片刻間百餘招已過,兩人仍未分出上下。

  放眼天下能和沈浪相拆百餘招而不落下風的人有幾個?拳勢如此猛烈迅急的人又有幾個?

  沈浪一掌拍出,化解了對方的拳勢,身子突然飛躍而起。他身猶凌空,口中輕輕叱道:「是貓兒麼?」

  對方這人見他突然躍起,本在吃驚,本在捉摸他的用意,思忖如何攻出下一招,聽到這話,也為之一驚,失聲道:「沈浪?」

  沈浪嘆了口氣,飄然在地,悄聲道:「幸好我忽然想到世上除了熊貓兒外,別無他人有這麼硬的功夫,否則你我若真的拼個你死我活,豈非笑死人了。」

  他算準白飛飛此刻不致有什麼動作,所以才出聲說話——白飛飛的用意,顯然正是要他們先拼個死活。

  熊貓兒頓足道:「該死該死,我早該想到,除了沈浪外,還有誰能逼得我幾乎施不開手腳。」

  他竟是熊貓兒,王憐花與獨孤傷都不禁怔住。

  只聽熊貓兒又道:「你怎麼也會到這鬼地方來了?」

  沈浪苦笑道:「非但我來了,獨孤兄與王憐花也在這裏。」

  熊貓兒怔了怔,失笑道:「那倒熱鬧得很。」

  兩人此刻雖然誰也瞧不見對方,但只要聽到對方的聲音,便已覺得有一陣溫暖的友情,充滿了身心。

  沈浪拉住了熊貓兒的手,往石壁邊退,笑道:「你還是沒有變……唉,看來無論什麼樣的折磨,都休想使你改變的;無論什麼樣的折磨,你都未瞧在眼裏。」

  熊貓兒大笑道:「你是條鐵漢,我卻是條鐵貓。」

  獨孤傷著急道:「噓!你怎麼能如此大聲說話?」

  沈浪笑道:「暫時已無妨了。白飛飛既將他送來,想必是另有毒計,絕不會再用暗器來攻了,否則她在那裏就殺死這貓兒,豈非方便得多。」

  獨孤傷想了想,道:「不錯,她花樣反正多得很,又何必再用暗器。何況,她心裏也明白,區區暗器又怎能傷得了咱們。」

  他故意將語聲說得很大,像是想要白飛飛聽到。他等於在向白飛飛說:「暗器是沒有用的,你莫要再用了吧。」

  其實他若真的不怕暗器,又怎會說這樣的話。

  他這番話白飛飛幸好沒有聽見——白飛飛若是聽見了他的話,又怎會猜不到他的心意。

  白飛飛若聽見他的話,不再用暗器才見鬼哩。

  那麼,白飛飛難道已走了麼?

  她又到哪裏去了?

  她竟將這些人留在這裏,究竟是什麼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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