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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七


  王憐花終於忍不住道:「貓兒,你又怎會來的?」

  熊貓兒道:「我本也不知她為何將我送來這裏,而且解開我的穴道,又鬆了包在我頭上的黑布。我想,這一定不是好事,也不敢隨意亂動。心裏正在打著主意,哪知就在這時,沈浪就過來了。」

  他突然冷笑一聲,又道:「王憐花,我這話並非回答你的,而是說給沈浪聽的。」

  王憐花笑道:「不管你是說給誰聽的,反正我已聽見了。」

  他們誰也不知道,除了他們四個人外,還有第五個人聽到這話,這第五人早已躲在黑暗裏,屏住了聲息。

  沈浪嘆道:「她如此做的用意,自然是想你我在黑暗中自相殘殺。但除此之外,她必定還另有別的用意。」

  他說話時,黑暗中那第五個人已摸索著向他走了過來。此時此地這自然是誰也想不到的事,誰也沒有留意。

  熊貓兒咬牙道:「『幽靈宮主』倒真是個狠毒的女人,而且還會用迷藥,竟將我也迷倒了。嘿,她若和王憐花配成一對倒真不錯。」

  沈浪嘆道:「你可瞧見了她的面目?」

  熊貓兒道:「我被她迷倒後,竟被黑布蒙住了頭,連嘴也被塞住,只聽別人喚她幽靈宮主,她若再讓我見到,就是她倒楣的時候到了。」

  沈浪道:「你可知道她是誰。」

  熊貓兒恨恨道:「我但願能知道她是誰。」

  沈浪嘆了口氣,道:「你再也想不到的,這『幽靈宮主』就是白飛飛。」

  這下子熊貓兒可真嚇了一跳,失聲道:「白飛飛,不會吧?」

  沈浪嘆道:「我本來也以為不會,但……但……」

  熊貓兒駭然道:「但白飛飛她……她看來連個螞蟻也不忍踩死,又怎會如此毒辣?又怎會做出這樣的事?」

  沈浪道:「女人本已難測,而白飛飛卻又是女人中最難測的一個,她心計之深,直到如今為止我還未看見能有一個人比得上她。」

  突然一個女子聲音咯咯笑道:「沈浪,多謝你誇獎,我讓你死得快些好了。」

  這笑聲當真教人聽得汗毛直豎。

  笑聲中,沈浪只覺一道掌風直擊他肩後「天宗」大穴。

  他翻身回掌連掃帶打。

  但這「幽靈宮主」招式果然迅急,一雙手掌,雨點般直攻出來,攻的無一不是沈浪要穴。

  熊貓兒大聲道:「沈浪,你將她讓給我好麼?」

  沈浪也不出聲,只是悶打。

  熊貓兒道:「如若不是女子,我真的也要幫你出手了。」

  獨孤傷緩緩道:「沈浪用不著你相助的。」

  熊貓兒笑道:「嘿,你居然也知道沈浪了,好極好極。」

  獨孤傷道:「她心計雖毒,武功比起沈浪還差得多。」

  熊貓兒大笑道:「一點也不錯。」

  只聽「啪」的一聲,接著「幽靈宮主」一聲驚呼。

  獨孤傷大喜道:「你得手了?」

  沈浪道:「哼!」

  又聽得「幽靈宮主」咯咯笑道:「沈浪你敢殺我麼?」

  沈浪緩緩道:「我不敢,我的確不敢。」

  「幽靈宮主」突然嘶聲大呼道:「你不敢殺我,你就是懦夫,是孬種。」

  沈浪突然長長嘆了口氣道:「我明明是騙不倒的,為什麼人人卻又偏偏想騙我?」

  ***

  獨孤傷、熊貓兒俱都一怔,道:「騙你?她難道不是『幽靈宮主』?」

  王憐花突也嘆道:「她自然不是。」

  熊貓兒道:「她……她是誰?」

  王憐花道:「她是……」

  他話未說出,那語聲已大呼道:「誰說我不是……誰說我不是?沈浪,你再不殺我,你就要後悔一輩子,我必定要你後悔一輩子。」

  沈浪長長嘆息了一聲,道:「朱七七,你為何總是要我殺你?」

  黑暗中哀呼一聲,顫道:「你……你說什麼?」

  沈浪黯然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其實你早該想想,若真是『幽靈宮主』她要來暗算我時,又怎會先說出話來?」

  獨孤傷以手撫額,道:「呀,不錯,我也該想到的。」

  王憐花冷冷道:「何況她裝的聲音根本不像,哪有人像她這樣笑的,更何況那『幽靈宮主』又不是呆子,又怎會自己出手來暗算沈浪。」

  朱七七嘶聲大呼道:「你……你住口。」

  王憐花苦笑了笑,果然不再說了。

  朱七七痛哭失聲道:「沈浪呀沈浪,你為何不殺我?」

  沈浪道:「我怎能殺你?七七……七七,你莫非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朱七七痛哭道:「我知道……我雖然知道,但現在……現在什麼都來不及了,我……我怎能再活下去?我活著還有何生趣?」

  沈浪道:「你又怎能死?」

  朱七七道:「我只有死,只有死……我只希望能死在你手上!沈浪,沈浪……求求你,你殺了我吧,你讓我死得快樂些好麼?」

  獨孤傷聽得呆了,忍不住喃喃自語道:「有許多人一心想殺死沈浪,但卻又有許多女子竟一心想死在沈浪手上,這倒真是怪事……從來未有的怪事。」

  朱七七叫道:「你不懂的,你們都不懂的。」

  沈浪道:「我也不懂,你為何要……」

  朱七七顫聲道:「你不懂?你真的不懂麼?」

  沈浪溫柔地將她擁在懷裏,柔聲道:「七七……七七……」

  他只有溫柔地呼喚她的名字,別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但就只這溫柔的呼喚,卻已足夠了。

  這已足夠顯出他的體貼,他的諒解,他的寬恕——昔日的一些誤會,此刻都已成了過去。

  這呼喚縱是最簡單的言語,正是情人們專用的言語——在情人們之間,已不需要別的解釋。

  朱七七的哭聲已漸漸停了。

  獨孤傷只覺這黑暗的山窟似已漸漸溫暖起來,他雖然瞧不見他們,但他們的深情,又有誰體會不出。

  王憐花突然冷笑道:「好一對情人。」

  熊貓兒道:「你瞧不順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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