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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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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豪邁,他不及熊貓兒;論沉著,他不如金無望;若論風流俊俏,善解人意,他卻又不如王憐花。 但不知怎的,她眼裏卻只有他。只要瞧見他,她就覺得歡歡喜喜;若是瞧不見他,總是整日間掛肚牽腸。 她不敢想,若是以後永遠瞧不見沈浪,她會怎樣。 「為什麼,為什麼他這樣對我,我還要這樣對他?」 一時間,她不覺更是愛恨交迸,忍不住放聲大哭道:「沈浪,我恨你,我恨你……」 沈浪還是不瞧她一眼,眼睛還是直勾勾的瞧著前面。 朱七七恨得心都裂開了,嘶聲道:「你是死人麼?你說話呀,你……你……你……」 只覺一股熱血上湧,那隻纖纖玉手,不知怎的揚了起來,「吧」的,清清脆脆一掌摑在沈浪臉上。 沈浪卻似全無覺察,還是動也不動,只是那令人恨又令人愛的臉上,已多了個紅紅的掌印。 朱七七又急,又痛,又悲,又悔,終於伏地痛哭道:「沈浪,沈浪,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為什麼?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我反正不想活了。」 她哭聲有如杜鵑夜啼,令人斷腸。 但沈浪還是不理她。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的哭聲終於漸漸微弱。 只聽沈浪柔聲道:「你好些了麼……好些了麼?」 朱七七一喜道:「呀,沈浪還是關心我的……」 但沈浪已接著道:「金兄……你振作些。」 沈浪竟不是對她說話。 朱七七又是失望,又是驚奇,這才抬起頭,這才瞧見沈浪面前原來還倒臥著個人——赫然竟是金無望。 *** 金無望倒臥在血泊中,雙目緊閉,如金紙,呼吸間更是氣若游絲,一條命已去了十之八九了。 這祠堂中情況怎會變成如此模樣? 金無望又怎會變成如此模樣? 王憐花、金不換都到哪裏去了? *** 朱七七一眼瞧見金無望的臉,接著,她又瞧見他的手——他一條右臂竟已被生生砍斷了。 血,流滿了鮮血,一身都是鮮血。 朱七七「呀——」一聲驚呼了出來。 難怪沈浪不理她,沈浪此刻正以手掌按著金無望的胸口,正以綿長的內力,來延續金無望已將中斷的性命。 朱七七整個身子都顫抖了起來。 「金大哥,金大哥,金大哥,你怎會如此?是誰害了你的?」 她想放聲悲呼,放聲痛哭,但她卻只有咬著牙,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她眼淚又似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 這一次,她眼淚是為金無望流的。 「金大哥,你不能死,求求你,莫要死……」 她暗中默禱,全心全意。 「沈浪,求求你,救活他吧,我相信你必能救活他的。」 呻吟,一聲,兩聲…… 金無望終於發出了呻吟,發出了聲音。 沈浪蒼白、凝重、沉痛的臉上,早已流滿汗珠。直到此刻,他嘴角的肌肉才鬆懈下來。 他暗中鬆了口氣,金無望終於活回來了。 天色,已在不知不覺間大亮了。 漸漸,金無望有了呼吸,胸膛有了起伏。 朱七七緊握著拳,緊咬著牙——她也用出了全身氣力,她自己似乎也正陪著金無望掙扎在生死邊緣上。 終於,金無望睜開眼來。 他目中再也沒有昔日那利剪般的神光;他黯淡的目光,空虛地四下轉了轉,然後便瞧在沈浪臉上。 他掙扎著顫聲道:「……沈……」 沈浪趕緊道:「金兄,莫要說話。好了,什麼事都沒了。」 金無望不再說話。 但他那雙眼睛,卻道出了敘不盡的沉痛、悲憤與傷感,也道出了敘不盡的感激、寬慰與歡喜。 他已自死亡中回來,他平生摯友已在他身旁。 他嘴角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又緩緩閉起了眼睛——方才的惡戰,如今想來實如噩夢一般。 但他覺得方才的惡戰,流血,全都是值得的——若不是方才的惡戰,沈浪或者已中了王憐花的奸計。 朱七七也長長鬆了口氣,但還是不放心地問道:「金大哥,已沒事了麼?」 沈浪道:「哼。」 他還是沒有好臉色給朱七七,但朱七七卻只得忍受了,緩緩將頭湊到金無望耳邊,輕輕喚道:「金大哥……」 沈浪冷冷道:「走開,莫要吵他。」 朱七七退回身子,垂下頭,幽幽道:「我又沒有吵他,我……我……」突似想起什麼,趕緊在身上左摸右摸,終於摸出了個錫紙包,喜道:「我這裏有藥。」 沈浪道:「什麼?」 朱七七道:「這救傷的藥,據說還是皇宮大內的,是我爹爹花了不少心血求來的,我臨走時偷了一包……」 沈浪道:「拿來。」 朱七七道:「一半外敷,一半內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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