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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似乎她們要做的乃是件足以令人寒心的事。

  淒清的月色,使這一切看來更是詭秘,似乎有一種令人要流冷汗的懸宕——某件事將要發生,卻又未發生。

  這使得看畫的人也都會覺得有一種期待的感覺,期待著某件事快些爆發,打破這詭秘的沉鬱。

  若是對這畫凝注太久,甚至會感到透不過氣來——這似乎就是畫中人的心情,竟已感染到看畫的人。

  這幅畫構圖雖奇特但卻十分簡單。

  這幅畫雖然栩栩如生,但筆法卻未見十分精妙。

  簡單的構圖,通常的筆法,竟能畫出如此精妙的圖畫,竟能顯示出這許多詭秘而複雜的意味——

  顯然,這畫圖的人在動筆時必定懷有一分十分強烈的情感,這畫面中的情況也彷彿是她自己親身經歷的。

  只因唯有真實的經歷,才會引發如此強烈的情感,而情感中最強烈的兩種,便是愛和恨。

  但此刻吸引了朱七七目光的,倒並非是這幅圖畫中所交織的愛和恨,而是這幅畫中的人物。

  她目光正瞬也不瞬地凝注著畫中站在道路上的女子,神情間竟已有些驚恐,有些激動。

  只見這女子眼波流動,衣袂飄飛,綽約的風姿,動人的神韻,正像月光般籠罩了整個畫面。

  這女子的面龐雖只畫出半面,但朱七七不用再瞧第二眼,便已可瞧出她正是這小樓中那豔如桃李,毒如蛇蠍的絕色麗人。

  朱七七終於道:「我先問你,這是什麼人?」

  王憐花道:「家師……」

  朱七七截口喝道:「胡說,我明明聽見你叫她母親。」

  王憐花笑道:「只因家師愛子,昔年便已失蹤,是以便將我收歸門下。她老人家將我愛如己出,我自然喚她母親。」

  朱七七「哦」了一聲,顯然已接受他的解釋,但瞬又厲聲道:「如此說來,你承認我是見過她的了。」

  王憐花頷首笑道:「不錯。」

  朱七七道:「你是否也承認她曾經將我關在這小樓下的地牢中,後來是你放了我的,而我也確是自那棺材舖逃出?」

  王憐花頷首道:「不錯。」

  朱七七道:「那麼,展英松、方千里等人,也確是被你們一路押到這裏來的,也曾被關在這小樓下的地牢裏。」

  王憐花笑道:「不錯。」

  朱七七聲色俱厲,句句緊逼,王憐花竟一切俱都承認了,而且神色不變,面上也始終帶著笑容。朱七七忍不住又跳了起來,大怒道:「好呀!這件事你直到此刻才肯承認!那時為何要否認,害得別人還以為我是胡說八道的瘋子?」

  王憐花含笑道:「只因那時在下還不知道沈兄究竟是敵是友,自然只得對什麼事都暫且否認的,而此刻……」

  朱七七道:「此刻又怎樣?此刻沈浪難道已和你站到一條線上不成?」

  王憐花道:「正是,此刻在下已知道,沈兄與在下等,實是同仇敵愾,此刻無論什麼事,在下也不會再對沈兄隱瞞的了。」

  朱七七身子一震,又被驚得怔住。

  她眼見王憐花與他「母親」做出了那許多詭秘之事,每一件都在危害著別人,甚至危害著武林,她實在不能相信沈浪居然也和他們一鼻孔出氣,她做夢也不會相信素來俠義的沈浪,竟會做出這種事來。

  她不禁大呼道:「沈浪,快說,他說的話完全不是真的。」

  沈浪面帶微笑,緩緩道:「王兄說的話,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朱七七又自一震,嘶聲呼道:「我不信……我不信……」

  她一步衝到沈浪面前,淚流滿面,嘶聲道:「我絕不相信你會和他們同流合污,狼狽為奸,我……我絕不相信你會參與他們的陰謀詭計。」

  沈浪搖頭嘆道:「你錯了……」

  朱七七「噗」的跌坐了下去,仰面瞧著沈浪,目光中又是驚疑,又是憤怒,又是悲哀,顫聲道:「難……難道你真的那麼卑鄙?」

  沈浪道:「你更錯了。」

  朱七七以手捶地,嘶聲大呼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不懂……我不懂……我越來越不懂了。」

  沈浪道:「我告訴你,無論任何事,都不能只看表面的,而這件事你卻只看到表面,所以你非但不懂,還起了誤解。」

  朱七七頭髮披散,滿面淚痕。

  她抬起頭,道:「誤解……」

  沈浪道:「不錯,誤解。王公子並非你所想像中的惡魔,王老夫人的所作所為,更不是你想像中的……」

  朱七七截口大呼道:「但那些事明明是我親眼瞧見的。」

  沈浪嘆道:「你所瞧見的並沒有錯,鐵大俠、方大俠、展鏢頭,這些人的確是被王老夫人自那古墓中救出來的。她老人家早已潛入那古墓中,你我正在與金不換、徐若愚等人糾纏時,她老人家已將展鏢頭等人救出,再令人送來這裏,此舉可說是完全出於俠義之心,絕無絲毫惡意。」

  朱七七大聲道:「她既無惡意,為何要做得那麼神秘,而且……而且還迷了展英松等人的神智,再叫那些牧女趕牛趕馬似的將他們趕來?她救人若是真的出自俠義之心,一救出後,就該將他們送走才是。」

  沈浪道:「只因王老夫人深知主使此事的,乃是個狡黠無儔的惡魔,無論計謀武功,都絕非展鏢頭等人所能抵敵,她老人家若是在那時就將他們放了,這些人便難保不再落入那惡魔掌中,你說是麼?」

  朱七七「哼」了一聲,勉強算作同意。

  沈浪接著又道:「她老人家救人要救到底,自然只有暫時將他們送來這裏,保護著他們,只因唯有這裏才是最最安全的所在。」

  朱七七道:「既是如此,她更不該將他們當作牛馬一般趕來……」

  沈浪截口道:「她若是以平常方法,把他們送來,不出百里,便要被人發覺。那惡魔若是令人半路攔截,此舉豈非又將功虧一簣?」

  朱七七尋思半晌,又哼了一聲,算做回答。

  沈浪接道:「何況那時時機緊迫,王老夫人根本無暇對展鏢頭等人解釋其中的奧妙,縱然解釋了,展鏢頭等人也未必肯聽從她老人家的忠告,她老人家為了行程安全,也為了爭取時間,只有以非常的方法,先將他們送來此地。只因那時事值非常,所要對付的又是個非常的人物,是以她老人家才會用了這非常的手段……也正因這手段太不尋常,是以你才會發生誤解。」

  朱七七道:「但……但……但我跟來這裏,她為何又要那般對我?」

  沈浪微笑道:「那時她老人家怎知你是何許人物?又怎知你不是那惡魔手下的黨羽?……她老人家那樣對你,正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之事。」

  朱七七道:「但……但……」

  但究竟如何,她卻再也說不出來。

  她雖然覺得沈浪的解釋有些牽強,但卻又牽強得極是合理,一時間,她竟尋不出這其中有何漏洞。

  自然她便無法加以辯駁。

  過了半晌,她只有恨聲道:「你倒知道得清楚,你……你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的?」

  沈浪微笑道:「其中秘密,自是王兄相告。」

  朱七七大聲道:「他告訴你的?他怎會告訴你?他怎不告訴我?」

  沈浪道:「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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