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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沈浪微微笑道:「兄台只管放心,小弟這一生之中,還未做過一分令別人失望的事。」言語之間竟似有些雙關之意。

  他又何嘗未覺出白飛飛在他手掌下的微妙反應,他自己又何嘗未因這種奇異的反應而微微動心。

  但他面上絕不露神色,竟似有成竹在胸,將任何一件可能將要發生的事,都打定了應付的主意。

  只見王憐花走到白飛飛面前,道:「此刻這位姑娘面上的易容藥物,已在外面的酒醋蒸氣與她內發的汗熱之力交攻下,變得軟了。」

  他口中說話,雙手已在白飛飛面上捏了起來,白飛飛面上那一層看來渾如天生的「肌膚」,已在他手掌下起了一層層扭曲,使她模樣看來更是奇異可怖。王憐花取了粒藥,投入白飛飛口中,又道:「此刻她體中氣血已流通如常,口中也已可說話,只是……」

  忽然一笑,方自接著說道:「只是她此刻在沈兄這雙手掌捏拿之下,已是骨軟神酥,雖能說話,也不願說出口來。」

  若是別人聽到此話,這雙手哪裏還能再動下去,但沈浪卻只作未曾聽到,一雙手更是絕不停頓。

  王憐花一笑道:「好……」突然用兩根手指將白飛飛眼皮捏了起來,右手早已拿起剪刀,一刀剪了下去。

  只聽「咔嚓」一響,白飛飛一塊眼皮竟被他生生剪了下來,白飛飛雖不覺痛苦,沈浪與朱七七卻不免吃了一驚。

  王憐花將剪下之物,隨手拋入鹽桶之中,立即拿起小刀,一刀刺入了方才被他剪開的眼皮裏。

  沈浪更是吃驚,但白飛飛仍然全不覺痛苦。只見王憐花手掌不停,小刀劃動,白飛飛面上那一層肌膚,隨著刀鋒,片片裂開,一張臉立時有如被劃破的果皮一般,支離破碎,更是說不出的詭異可怖。沈浪雖明知這層「肌膚」乃易容藥物凝成,仍不禁瞧得驚心動魄。

  突然間,寒光一閃,王憐花掌中的小刀,竟筆直向沈浪面上劃了過來,白刃破風,急如閃電。

  朱七七瞧得清楚,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

  沈浪正自全神貫注,眼見這一刀他是避不過的了。

  哪知沈浪一聲驚呼,一聲輕叱,胸腹突然後縮,雙足未動,上半身竟平空向後移開了三寸,刀鋒堪堪擦著他面頰掠過,卻未傷及他絲毫皮肉。

  朱七七不知不覺間,已為沈浪流出了冷汗,但沈浪雙手卻仍未停頓,猶在推拿,只是目中已現出怒色,沈浪道:「你這算什麼?」

  王憐花居然行若無事,微微一笑,道:「小弟只是想試試沈兄的定力,是否真的無論在任何情況之下,雙手都不會停頓。」

  沈浪竟也微微一笑道:「哦!真的麼?」

  居然也是行若無事,對於方才之事再也不提一字。

  王憐花凝目瞧了他半晌,目中又不禁流露出欽佩與妒忌之意,忽然長長嘆息一聲,道:「兄台一生之中,難道從未將任何事放在心上麼?」

  沈浪笑道:「自然有的,只是別人瞧不出而已。」

  這話說得仍然溫柔平靜,但王憐花聽在耳裏,不知怎的,心頭竟泛起了一股寒意,暗暗忖道:「有如此人物活在世上,我王憐花活著還有何樂趣……」

  心意轉動間,手掌輕拂,一陣柔風吹過,白飛飛面上那片片碎裂的肌膚,立時隨風飄起,自己彷彿長著眼睛似的,一片片俱都落入了那鹽桶之中。

  沈浪笑道:「好掌力,好……」

  目光瞥見白飛飛的真正面容,語聲突頓,半晌說不出話來。

  只見她雙頰玫瑰般嬌紅,仍沁著一粒粒珍珠般的汗珠,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簾上,瓊鼻櫻唇中,卻是嬌喘吁吁……

  沈浪方才已見過她裸露的身子,已接觸過她凝脂般的香肌玉膚,卻還不覺怎樣,但此刻瞧見她這脈脈含羞的嬌靨,楚楚動人的風情,心頭卻不禁生出一種異常的感覺,一雙手掌再也不敢接觸她的身子。莫忘了他終究還是個男子,這種心情正是天下任何一個男人都難避免的。

  王憐花也瞧得痴了,怔了半晌,長長嘆息道:「果然是天香國色,果然是國色無雙……」

  朱七七見到這兩個男人瞧著白飛飛的神情,銀牙又不覺輕輕咬起,在心頭暗暗罵著:「男人,男人,天下的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她心胸雖然豁達,但這兩個男人,一個是深深愛著她的,一個是她深深愛著的,她見到他們為別人著迷,心裏仍不覺生出妒恨之意——莫忘了她終究是個女子,這心情正是天下任何一個女人都難避免的。

  朱七七目光無意間瞧向王憐花,王憐花目光恰巧正向沈浪望了過去,目中又有殺機,朱七七暗驚忖道:「不好……」

  心念閃動,王憐花雙掌已向沈浪連環拍出,掌勢之迅急,竟似比朱七七心念的轉動還快幾分。

  他此番出手又是突如其來,迅疾無倫。

  哪知沈浪眼睛雖似未瞧著他,其實卻將他每個動作都瞧得清清楚楚,他手掌方自拍出,沈浪雙掌也已迎了上去。

  四掌相擊,只聽一連串掌聲響動,密如連珠,十餘掌擊過,沈浪紋風未動,王憐花卻已驚呼一聲,退出數步。

  沈浪道:「兄台這又算什麼?」

  王憐花退到牆角,方自站穩,拍了拍那身新裁的雪白麻布衣衫,居然仍是行若無事,笑道:「小弟這不過只是想試試兄台,經過方才那一番推拿之後,內力是否已有了傷損。」

  沈浪凝目瞧了他兩眼,微微笑道:「哦?真的麼?多承關心。」

  居然也還是若無其事,對方才之事再也不提一字。

  朱七七眼睛瞪著他;咬牙暗道:「沈浪呀沈浪,你這呆子,他要你做他助手,就是要趁機害你的,你還不知道麼?你這呆子,你這沒有良心的,有時我真恨不得讓你被人害死才好。」

  白飛飛也偷偷地將眼睛睜開了一線,偷偷地瞧著沈浪。她面上紅暈猶未褪去,那一絲如夢如幻的星眸中,流露出的也不知是羞澀,還是愛慕,她——除了瞧著沈浪外,眼波再也未向別人去瞧一下。

  ***

  王憐花又將醋酒的蒸氣,噴到朱七七臉上。

  朱七七眼淚鼻涕,一齊流了出來,這種滋味她雖忍受不了,但想到自己立時便將脫離苦海,一顆心便不由得「怦怦」跳了起來,肉體上再大苦痛,卻已不算做什麼,她已都可忍受了。

  然後王憐花又在新盆中注滿了酒、醋、藥物與清水,這次他下的藥物更重,轉首向沈浪笑道:「要治療這姑娘,可比方才那位要麻煩多了,沈兄少不得也要多花些氣力。」

  話未說完,又退到牆角之中,面壁而立。

  沈浪苦笑道:「還是和方才一樣麼?」

  他似乎對別人的要求,從來不知拒絕,對任何事,都能逆來順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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