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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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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槍! 金光燦爛,亮得耀眼。二十年來,已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這耀眼的金光下。 槍的型式削銳,槍尖鋒利,槍桿修長,就算拿在手裡不動。同樣也能給人一種毒蛇般靈活兇狠的感覺。 丁喜遠遠地看著,脫口而讚:「好槍!」 鄧定侯同意:「的確是好槍。」 丁喜道:「霸王槍若是槍中的獅虎,這桿槍就可以算是槍中的毒蛇。」 鄧定侯道:「江湖中本來就有很多人,把這桿槍叫做蛇槍。」 丁喜道:「據說這桿槍本來就是用黃金混合精鐵鑄成的,不但比普通的鐵槍輕巧,而且槍身還可以隨意彎曲。」 鄧定侯道:「所以金槍徐用的槍法,也獨具一格,與眾不同。」 丁喜道:「我也聽說過,他用的槍法就叫蛇刺。」 鄧定侯道:「他們家傳的槍法,本來一百零八式,金槍徐又加了四十一式,才變成現在的蛇槍一百四十九式。」 丁喜道:「霸王槍呢?」 鄧定侯笑了笑。道:「霸王槍的招式,只有十三式。」 丁喜也笑了笑,道:「真正有效的招式,一招就已足夠。」 鄧定侯忽又歎了口氣,道:「只可惜你沒有看見當年王萬武施展他『霸王十三式』的威風,霸王槍在他手裡。才真正是霸王槍。」 丁喜再也沒有說什麼,因為這時決鬥已開始。 陽光下普照的庭院。彷彿忽然變得充滿了殺氣。 這兩桿槍都是經歷百戰、殺人無數的利器,它們本身就帶著一種殺氣。 金槍徐的人,也正像是他手裡的槍,削銳、鋒利、精悍。 他的眼睛始終在盯著他的對手,雙手合抱,斜握金槍。 這正是槍法中最恭敬有禮的起手式。他已表示出他對霸王槍的尊敬。 王大小姐卻只是隨隨便便的將大槍抱在身上,就憑這一點,也已不如金槍徐。 ——高手相爭,尊敬自己的對手,就等於尊敬自己。 金槍徐嘴裡露出冷笑,卻還是禮貌極恭,沉聲道:「當年王老爺子在時。在下無緣求教,如今老成凋謝,槍在人亡。請受我一拜。」 他左腿後曲。真的行了一禮。 王小姐只不過點了點頭,淡淡道:「我是來找你麻煩的,你也不必對我太客氣。」 金槍徐沉下了臉,道:「我拜的是這桿槍,並不是你。」 王大小姐冷笑道:「你最好記住,從今以後。霸王槍就是我,我就是霸王槍。」 金槍徐冷冷道:「在我眼中看來,王老爺子一去,霸王槍也已不在人間了。」 王大小姐怒道:「你看不見我手裡的槍?」 金槍徐道:「這桿槍在王大小姐手裡,已只不過是桿平平常常的大鐵槍。」 王大小姐用力咬住了嘴唇,顯然在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怒氣。 她也知道高手相爭時,若是心情激動,就隨時都可能造成致命的錯誤。 金槍徐盯著她,又道:「在下還未到這裡來時,已將所有的後事全都料理清楚。」 王大小姐道:「很好。」 金槍徐悠然道:「王大小姐,妳的後事,是不是也已交待好了?」 王大小姐一張臉已氣得通紅,大聲道:「我若死這裡,自然有人替我料理後事。」 金槍徐道:「誰?」 王大小姐道:「你管不著。」 她的手一掄,一丈三尺七寸三分長的大鐵槍,就飛舞而起,帶起了一陣凌厲的槍風,壓得竹籬的花草全都低下了頭。 金槍徐卻沒有低頭,身形一閃,已從鐵槍掄起的圓弧外滑了過去。 丁喜歎了口氣,道:「看來這位王大小姐的確太嫩,竟看不出徐三爺是故意激她的。」 鄧定侯卻笑了笑,道:「也許徐三爺這一著反而用錯了。」 丁喜道:「為什麼?」 鄧定侯道:「霸王槍走的是剛烈威猛一路,本是男子漢用的槍,王大小姐畢竟是個女子,總不免失之柔弱。」 丁喜同意。 鄧定侯道:「可是她怒氣一發作起來,情況就不同了。」 丁喜道:「哦?」 鄧定侯微笑道:「我可以保證,他們家傳的脾氣比他們家傳的槍法還要厲害得多。」 他們只說了七八句話,王大小姐的霸王槍已攻出三十招。 她的槍法雖然只有十三式,可是一施展起來,卻是運用巧妙,變化無方。 她的招式變化間雖不及蛇刺靈巧,可是那一種凌厲的槍風卻足以彌補招式變化間之不足。 無論誰都看不出這麼樣一個柔弱的女孩子,竟真的施展了如此剛烈威猛的槍法,竟真的能將這秤大鐵槍揮舞自如。 這種長槍大戈本來只適於兩軍對壘、衝鋒陷陣,若用與武林高手比武較技,就不免顯得太笨重。 可是她用的槍法,又彌補了這一點。無論槍尖、槍柄、槍身,都能致人的死命。而且槍風所及之處,別人根本無法近她的身。 她十三招攻出,金槍徐只還了六招。 丁喜皺眉道:「看樣子徐三爺只怕是想以逸待勞。先耗盡她的力氣再出手。」 鄧定侯又笑了笑,道:「徐三爺若真的這麼想。就又錯了。」 丁喜道:「為什麼?」 鄧定侯道:「霸王槍份量雖沉重,可是招式一施展開,槍的本身,就能帶動起一種力量,她借力使力,自己的力量用得並不多。」 這道理正如推車一樣。車子一開始往前走,本身就能帶起一股力量,推車的人反而像是被車子拉著往前走了。 鄧定侯道:「也因為這桿槍的份量太重,力量太大,要閃避就很不容易。所以採取守勢的一方,用的力氣反而比較多。」 他笑了笑。接著道:「以前有很多人都跟金槍徐有一樣的想法,想以逸待勞。所以才會敗在霸王槍下。這其間的巧妙,若不是老頭子偷偷地告訴我,我也不明白。」 丁喜道:「知道這其間巧妙的人,當然不會多。」 鄧定侯道:「除了百里長青和我之外,王老頭子好像並沒有對別人說過。」 丁喜道:「因為你們是他們的朋友?」 鄧定侯道:「他的朋友本來就不多。」 丁喜道:「他是你的朋友。我卻不是,你為什麼要將這秘密告訴我?」 鄧定侯笑了笑,道:「因為我喜歡告訴你。」 丁喜也笑了,這解釋並不能算很合理,可是對江湖男兒們說來,這理由已足夠。 現在王大小姐已攻出七十招,非但已無法遏止,再想近身都已很不容易。只要對方的槍桿一橫,他就被擋了出去。 徐三爺忽然發覺這桿槍最可怕的地方並不是槍鋒,這桿一丈三尺七寸三分長的槍,每一分、每一寸都同樣可怕。 無論誰都看得出他已落在下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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