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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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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大罵道:「混賬,住口!」忽然長嘆一聲,道:「展夢白,你過來,我這不肖之子!唉……」 展夢白垂首走過去,躬身道:「拜見前輩。」 老人道:「免了,我且問你,你到底是聽到他的什麼秘密?他竟如此一心要將你置之死地?」 展夢白沉吟道:「晚輩只聽得他要將一個盒子送至君山。」 老人脫口道:「盒子?……君山?……」目中神光一閃,喃喃道:「好……好……好……好……」 這老人竟一連說了七八個「好」字,方自厲聲道:「唐迪,還不快帶著你這些狐群狗黨先回去,靜候發落。」 唐迪恭應一聲,又叩了個頭,方自站起,垂頭喪氣地揮了揮手,四面大漢自也叩了陣頭,一齊垂首走了。 老人唐無影慘然一笑,喃喃道:「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唉,我怎的會有你這種兒子。」 展夢白也不敢答話,蕭飛雨卻突然大聲道:「盒子裡究竟有什麼秘密?你老人家莫非知道麼?」 老人面色又自一變,卻搖頭道:「要等問過方知。」 蕭飛雨又道:「君山裡有何秘密,你老人家必定是知道的了,否則你老人家又怎會說那麼多好字?」 老人仰天一笑,似是要藉這笑聲來掩飾什麼,然後沉聲道:「你要知君山的秘密,為何不到君山去瞧瞧?」 ▼第四十七章 鐵騎傳驚訊 蕭飛雨大聲道:「晚輩們正是要到君山去瞧瞧的。」她見這老人說話竟也變得有些吞吐起來,言語間不覺有些激憤之情。 老人渾如不覺,反而柔聲道:「以你兩人之勇氣決心,世上絕無不可能之事,但君山途上,你兩人卻要小心些了。」 蕭飛雨聽他話中似有深意,還待追問,那知老人卻已接道:「老夫言盡於此,但望你兩人好自為之,來日武林,必當是你等天下,只是,只是老夫卻已未必見得到了,老夫家門不幸……」語聲漸漸停歇,唇邊帶起一絲慘笑,但默然半晌,忽然大聲道:「但我唐門磐石般基業,誰也莫想毀去。」 他今日說話一直似有隱憂,只有說這話時,神情才又恢復那不可一世的武林巨家之雄主氣概。 展夢白知道這老人為了唐迪,心緒必定十分紊亂,恭聲道:「前輩若有急事,晚輩不敢打擾,自當體會前輩教訓,好生行路。」 老人頷首道:「正當如此,好生去吧,來日若是……唉,還說什麼來日。」揮一揮手:「抬轎,回家。」 他再也不望展夢白、蕭飛雨一眼,展夢白、蕭飛雨卻一直目送他所乘之軟轎啟程、遠去…… 蕭飛雨皺眉道:「這位老人家似乎有些變了。」 展夢白嘆道:「他心中必定有件大事,此事必定也與唐迪送至君山的盒子有關,奇怪的是,他話中為何似有不祥之兆……」忽然一笑,道:「以他這武功身份,還會遇著什麼兇險之事,只怕是我聽錯了。」 兩人回思這日經歷,端的如在噩夢之中,至今掌心就似捏把冷汗,但這一日之中,所聽之秘密,卻也不少。 當下兩人計議一番,決定無論途中有何險阻,也定要直奔君山,唯一令蕭飛雨擔心的,只是展夢白的傷勢。 瞧他內傷那般嚴重,能否痊癒如前,實是毫無把握,只因這種傷勢拖得越久,便越難醫治,而短期間又萬難尋得能治他內傷之人,他辛苦掙扎許久,武功方自練到這地步,傷勢若是不能痊癒豈非令人扼腕傷心? *** 老人唐無影不經前院,逕自回到自己所居精舍之中。唐豹、唐燕兄弟兩人,並肩立在門口,面色俱是十分凝重。 兩人見到老人回轉,齊地搶步而出,唐豹道:「爹爹在內……」他神情不但凝重,而且痛苦,原來他隱約聽到爹爹要去追殺展夢白,便來告訴老祖宗,但說出之後,見到老祖宗憤怒之情,又不禁自責自悔。 無影老人怒道:「我知道你爹爹在裡面,他敢不來?燕兒,你好好的新郎官不做,到這裡來做甚?」 唐燕垂首道:「回稟老祖宗,孫兒……」 老人道:「莫要說了,快回洞房去吧,我老人家還等著抱玄孫子哩……抬轎的退下,豹兒,扶我進去。」 唐燕面頰微紅,與抬轎大漢一齊退去,唐豹扶著老人入內,只見唐迪正直挺挺跪在老人榻前。 老人面色一沉,揮手道:「豹兒,你也退下。」 唐豹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瞧了他爹爹唐迪一眼,便又住口,將老人扶至榻上,躬身垂首,退了出去。 老人闔眼坐在榻上,也不說話,手掌一直在旁摸索。 唐迪連忙捧了把酥糖過去,輕輕放在他手邊,老人摸索著吃了一塊,兩塊……雙目仍未張開。 唐迪也沉得住氣,跪在地上,不言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人忽然道:「你為何不說話?」 唐迪垂首:「爹爹未曾說話,孩兒不敢開口。」 老人霍地睜開雙目,精光暴射而出,厲聲道:「什麼不敢開口,你只是無話可說,是麼?……是麼?」 唐迪道:「孩兒……」 老人大罵道:「什麼孩兒,你是誰的孩兒,你只是個混賬、匹夫、鼠輩、狗才、不孝的畜生……」 只見他胸膛起伏,氣喘咻咻,顯見是心中憤怒已極,接著又道:「你說,你說,盒子裡裝的是什麼?」 唐迪道:「斷腸催夢草。」 老人一怔,瞬即狂笑道:「畜生,你倒老實……」 唐迪道:「孩兒不敢相欺你老人家。」 老人暴喝一聲,鬚髮皆張,怒道:「你,你不騙我,我問你,為何要將催夢草送給那賤人?」 反手一拍,矮几碎裂,酥糖俱都落在地上。 唐迪道:「蘇淺雪不是賤人,她與孩兒……」 老人暴怒道:「我知道她和你的關係,你當我不知道?但你可知道她和別人的關係,她……她不但是賤人,她簡直是娼婦,沒字號的人她看不上,只要是武林中的宗主、掌門、瓢把子,那一個她未曾勾引過,何獨是你?你不信可去問問,甚至連那最古怪的老傢伙……」 唐迪道:「爹爹知道的這般清楚,莫非也……」 老人嘶聲喝道:「你說什麼?」 唐迪道:「孩兒未曾說什麼。」 老人道:「反了,反了,你可知她要催夢草做甚?」 唐迪道:「孩兒不知。」 老人道:「你既不知,為何要給她?」 唐迪道:「她要,孩兒便給她,她若要別的,孩兒也給。」 老人怒喝道:「好大膽的畜生,你……」面容忽然一陣扭曲,戟指嘶聲道:「你……你你你……」 忽然自榻上掠起,十指如鉤,抓向唐迪咽喉。 他身形快如閃電,唐迪卻似早已料到,身子一閃,「移形換位」,嗖地掠開七八尺之遙。 老人身在空中,反掌一揮,七點銀星,自袖底急射而出,唐迪頭也不回,擰身又自橫掠數尺。 只聽一連串聲響,七點銀星釘入門板,深透入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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