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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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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裡牽著一條韁繩,瞧見展夢白,腳步一停。 那老人笑道:「小丫頭,他已是自己人了,還避他做甚?」 展夢白暗中苦笑,卻不得不含笑向她打個招呼。 那知火鳳凰直著眼睛走進來,竟再不瞧他一眼。 展夢白不禁暗中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她手裡牽著的,竟是那匹「紫麒麟」,只是這匹千里良駒,此刻竟是無精打采,再無昔日神駿之態,見著展夢白,彷彿還有些認得,垂首低嘶了一聲。展夢白更是驚奇,暗暗忖道:「這老人要吃藥了,她怎的牽了匹馬來?」 只見火鳳凰左掌捧著隻玉缽,反手自頭上拔下隻銀簪,突然伸手一刺,將銀簪深深刺入馬股中。 那匹馬似已被藥物麻醉,全然不覺痛苦,火鳳凰右手拔出銀簪,左手玉缽立刻接了過去,鮮血汩汩自馬股流出,流入了玉缽之中,片刻之間,便將玉缽注滿,火鳳凰已取出塊膏藥,「吧」地貼上馬股的創口,雙手捧著玉缽,送到那老人面前,老人接過玉缽,竟一口氣將缽中馬血喝得乾乾淨淨。 展夢白早已看得目定口呆,作聲不得,暗驚忖道:「難怪此馬神情這般萎頓,卻不知道老人喝這馬血做甚?」 只聽老人哈哈一笑,道:「馬兒馬兒,苦了你了。」目光轉向展夢白:「就連你瞧著也有些心疼,是麼?」 展夢白道:「不錯,馬多得很,何苦要喝它的血?」 老人笑道:「小孩子知道什麼?這匹馬乃是我老人家花了三年心血養成的『藥馬』,不喝它的血喝誰的血?」 展夢白大奇道:「藥馬?」 老人大笑道:「這匹馬三年來吃的草料,俱是常人作夢也吃不到的靈藥,它享了三年的福,如今也該吃些苦了。」 展夢白恍然忖道:「難怪唐門中人,將此馬看得那般珍貴,一心想要奪回,這老人想必是因練那陰柔之功,練得太過,以致雙腿陰寒入骨,如今便要想盡千方百計,來驅除這雙腿陰寒,但此馬既是藥馬,為何又要它在路上奔波?」 只聽老人笑聲一頓,大聲道:「你終日在江湖中走來走去,可曾聽到江湖中有個名叫『火盆』之地?」 展夢白道:「未曾聽過。」 唐老人道:「火盆中住著個冷藥師,你可曾聽過?」 展夢白搖了搖頭,老人大笑道:「哈,看來你還是孤陋寡聞得很,連這樣精采的人物,精采的地方都不知道。」 語聲頓處,突又問道:「催夢草這名字,你總該聽過吧?」 展夢白的心頭一凜,道:「催夢草與火盆有何關連?」 唐老人笑道:「這『火盆』一地,遠在新疆,邊外之人,稱它為『吐魯番』,這地方又低又熱,泡在冷水裡還要流汗,常人簡直一天也住不得,但那裡所產的西瓜和葡萄,卻是其甜如蜜,我老人家現在想起來,還忍不住要流口水。」 他果然「咕」地咽下口口水,方自接道:「但老天爺造物,就是這麼奇怪,那催夢草雖是天下至陰至寒的毒物,卻偏偏只生在這最熱最燥的地方,但若是沒有那古古怪怪的冷藥師培養,這些年來,也要絕種了。」 展夢白心頭一動,道:「那冷藥師又是何許人物?」 老人大笑道:「此人姓冷,名炭,正是名副其實,是塊火盆中的冷炭,又硬又怪,別人要住得舒舒服服,他卻偏偏住在那『火盆』最低最熱之處,別人種花養性,他卻偏偏要種那最毒最醜的催夢草,他也不和江湖中人來往,但只要有人胡亂闖入那火盆裡,保險沒有人能活著出來。」 展夢白動容道:「他種那催夢草是為了什麼?」 唐老人笑道:「為的只是不要別人去種,別人問他去要,也休想要到,總算此人雖然古怪,但和我卻甚投脾胃,是以唐家要的催夢草,雖然時多時少,但卻從來不斷,不但如此,他知我雙腿陰寒之症後,又在『火盆』裡種了幾種對症的藥物,只是這些藥物,非但不能出土移植,而且見風即枯,枯了即失靈效,是以他才想出來,將那些靈藥餵馬,讓馬變成『藥馬』,再由老夫派人,去將『藥馬』騎回來,哈哈,若不是這些『藥馬』,只怕你小子今日便見不著我老人家了。」 他說得似是十分得意,但一口氣說到這裡,卻又似已有些氣喘,雖然誰也不知道他這氣喘是真是假? 展夢白卻是越聽越是動容,腦海中翻來覆去,只是在想著情人箭、催夢草、冷藥師這三者之間的關係。 只聽老人突又喃喃道:「只可惜冷藥師已不願再種此草了,看來這催夢草,日後必定要變得更珍貴……」 展夢白忽然問道:「除了冷藥師外,便無人可種此草了麼?」 老人道:「據我所知,也不過還有一人而已。」 展夢白心頭大是緊張,道:「誰?」 要知若無「催夢草」,便製不成情人箭,這種草之人,與那製箭之人,關係自是非同小可。 *** 老人笑道:「提起此人,也是個怪物,他本是孿生兄弟兩人,同日同時生,長大後性情雖不一樣,卻偏偏都對一個女人鍾情,這女子卻偏偏也是個怪物,陰狠毒辣,什麼壞事都做得出,這兄弟兩人為她可說是吃盡了苦,到後來終於將她感動,但麻煩還是終年不斷。」 他彷彿又說起興趣了,語聲不斷,一口氣接著說道: 「想那女子,只有一個身子,自不能嫁給他們兄弟兩個,終是老大自己退讓,那知老二也堅持不要了。 「兩兄弟讓來讓去,到後來只有誰都不要她,卻也不讓她嫁給別人,兩人一齊將那女子帶走。 「那女子早年雖然風流成性,但這時心也死了,心甘情願,與他兄弟兩人住在一起,二十幾年來竟未下山一步。 「但那女子的對頭們還是探出了她的去處,一批批上山去尋那兄弟要人,怎奈那兄弟武功太高,上山去的,誰也討不了好,近年來,江湖中已漸漸聽不到這三人的消息,想來已沒有人再敢上山去尋事了。」 展夢白心念突又一動,脫口問道:「那女子可是最喜穿著紅衫,那兄弟兩人可是『崑崙雙絕』?」 唐老人怔了一怔,大笑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知道的武林前輩倒不少,居然連『胭脂赤煉蛇』的故事都知道了。」 崑崙山陰,「莫入門」內,那紅衣婦人的尖銳言詞,奇詭行蹤,一那,便又齊地回到了展夢白心頭。 他恍然忖道:「是了,那女子昔日既有『胭脂赤煉蛇』之名,我卻上山去問人家要條紅色毒蛇,『崑崙雙絕』自然要以為又是那女子昔日的仇家的後人尋來復仇了,自然對我充滿敵意,幸好……唉,想到楊璿,必定早已知道他兄弟的忌諱,是以故意教了我那番言語,要我上山觸怒於他。」 他雖然早已知道楊璿的陰謀,但想起楊璿對他善意關懷之情,無論真假,總是令他心中甚多感慨。 那老人似乎亦自落入回憶之中,面上似笑非笑,喃喃道:「公孫天形那六陽掌力,如今不知練到怎樣了?」 展夢白恍然道:「那『催夢草』可是與『玉府寒菊』一樣,非得『崑崙六陽掌』力培養,方能移地生長?」 唐老人道:「不錯,你怎會又知道了?」 展夢白嘆道:「晚輩不久之前,曾見過他們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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