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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蕭飛雨忽而冷笑,忽而低語,喃喃道:「好,好,你成了親最好……」忽然撲到南燕身上,放聲大哭道:「不行,不行,他不能和別人成親的呀!」緊緊抱住南燕身子,淚珠湧泉般流出。

  南燕輕撫著她頭髮,黯然嘆道:「雨兒,你……」

  一句話沒有說出,自己也流下淚來。

  突聽金非哈哈大笑道:「可笑呀可笑!」

  南燕怒道:「人家這副樣子,你還說可笑?」

  金非笑道:「自己的心上人跑了,便該設法追回,哭死也哭不回來的,你們卻只知流淚,豈非可笑得很?」

  南燕道:「縱不流淚,又有何辦法?」

  金非道:「自有辦法,只可惜我們的雨兒根本不願人提起展夢白,想必是不喜歡他,我也不必麻煩去想了。」

  蕭飛雨突然抬起頭來,道:「誰說我不喜歡他?」

  金非哈哈大笑道:「哦哦,原來你是喜歡他的。」

  蕭飛雨破涕一笑,道:「我喜歡他,非常喜歡他,舅舅想聽我說這句話,我就說出來,我才不害臊哩!」

  南燕也不禁展顏笑道:「傻丫頭他要聽你說,你也不該說的呀。喂,你有什麼辦法,還不快說。」

  金非道:「雨兒,抬起頭來,我問你,我寫下的那本武功秘笈,若是被人搶去了,又當如何?」

  蕭飛雨道:「再搶回來。」

  金非哈哈笑道:「不錯,憑本事再去搶回來。書既如此,人也一樣,莫說展夢白還未拜堂,便是已拜堂,也要搶回來,想當年你阿姨還不是險些被人搶去了,若不是我搶得快,嘿嘿,只怕……」

  南燕驚笑道:「哎呀,你……你這瘋子,什麼話都說得出來,但雨兒是個女孩子,可不能和你一樣賴皮。」

  金非兩眼一瞪,大聲道:「要愛個人,便堂堂地去愛他,這本是正大光明的事,男女有什麼兩樣?」

  蕭飛雨呆了半晌,突也大聲道:「對!無論如何,我也不能眼看他和別人成親,搶也要搶回來。」

  金非敲掌大笑道:「對了,這才是女中大丈夫說的話,若只會哭哭啼啼,就不是我家蕭飛雨了。」

  南燕又是搖頭,又是歡喜,忍不住笑道:「只有你這樣的壞人,才會想出這主意,喂,你們什麼時候去呀!」

  蕭飛雨道:「現在就走。」

  南燕「噗哧」一笑,道:「你好急呀!」

  金非大笑道:「自然該現在就走,這才痛快,雨兒這樣的女孩子,我瞧著都愛,那展夢白若不是呆子,瞧見雨兒,便該飛跑著過來了。」仰首痛飲了三杯美酒,拍案道:「他若是呆子,老夫便將他腦袋摘下來。」

  南燕搖頭笑道:「雨兒和你在一起,看來要變得越發狂了。」

  她含笑輕輕嘆了口氣,站起身子,道:「看來我也只好陪著你們老少兩個狂人,去走上一遭。」

  蕭飛雨笑道:「誰叫你是我阿姨,又是他妻子?」

  南燕笑道:「瘋丫頭,現在高興了麼?」

  金非大步走到船頭,仰天伸了個懶腰。

  夜風撲面,他只覺胸中豪氣頓發,暗自笑道:「懶了多日,再不動一動身手,只怕骨頭都要硬了。」

  ***

  忽然間,只聽遠處一陣衣袂帶風之聲,劃空而過,風聲輕搖,但萬籟俱寂,在金非耳中聽來,卻極清晰。

  要知他困在泥淖中二十年,歲月是何等淒清寂寞,靜寂的歲月,卻使他練成了非凡的耳力。

  便是數十丈的蚊鳴蟻動,他也可聽得清清楚楚,何況這夜行人行動雖小心,輕功卻不甚高明。

  只聽那夜行人到了遠處江邊,便停下腳步,口中似乎在喃喃低語:「姑娘,我只是奉命而行,你死了也莫怨我。」

  金非雙眉微皺,暗忖道:「這是什麼把戲?」

  他本已靜極思動,何況此刻胸中充滿豪氣,正想管一管人間閒事。

  當下他肩頭微動,便待飛身掠去。

  只聽見蕭飛雨輕呼道:「舅舅,你……」

  金非沉聲道:「噤聲,來,隨我去看熱鬧。」

  語聲中他已縱身而起,蕭飛雨滿心好奇,自然立刻跟了過去。

  這兩人身法是何等輕靈迅急,眨眼間便已掠至數丈開外,只見江岸荒涼處,果然影綽綽地站著個人。

  金非與蕭飛雨悄然藏了身形,屏息而望。

  那人影肩頭本自背著個極大的包袱,此刻他解開包袱,裡面竟是個用繩子捆得結結實實的錦衣女子。

  他望著這女子輕嘆了一聲,搖頭笑道:「叫我將你這樣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活活淹死,我心裡實在有些不忍。」

  說話間他已找了幾個大石頭,放在包袱裡,喃喃接著道:「但大爺定要除去你,我也沒法子。」

  那女子也不開口,一雙眼睛,卻睜得大大的,茫然望著群星,似乎根本未將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金非奇道:「這女子倒奇怪得很……」

  蕭飛雨立刻慫恿著道:「去麼,去看看。」

  金非笑道:「看來你比我還喜歡多事。」

  笑語間,身形已輕煙般竄了出去。

  那人影乃是個三十左右的黑衣漢子,此刻正待將那女子再塞進包袱,突聽一股急風,自天而降。

  他大驚之下,還未及轉身,卻被只鋼鐵般的手掌緊緊扣住了脈門,渾身立刻失去了力氣。

  他作夢也未想到世上竟會有人出手如此迅快,大驚轉身,只見兩道野獸般冷森森的目光,正狠狠地瞪著他。

  他心頭一寒,垂下目光,卻又見到那隻扣住他脈門的手掌上,滿生著灰茸茸的長毛,更宛如鬼魅野獸一般。

  金非見了他驚恐之態,心裡暗暗好笑,口中卻沉聲道:「你是什麼人?為何要害這女子?」

  那黑衣漢子早已駭得滿身冷汗,牙關顫抖,道:「這……這不是小人的事,小人只是奉大爺之命來的。」

  金非道:「誰是你家大爺?」

  黑衣漢子道:「唐……唐……迪……搜魂手唐迪。」

  金非雙眉一皺,道:「他可是蜀中唐門中人?」要知他久已脫離江湖,否則絕不會不知道此人聲名。

  黑衣漢子道:「他便是當今唐門的掌門人。」

  金非暗奇道:「這女子是誰?唐迪為何要害她?」

  黑衣漢子道:「這女子和我家少爺有了私情,被老爺發現,而我家少爺已要成親了,所以老爺才令小人將她帶到遠處,毀屍滅跡,免得阻礙少爺的婚事。」他本也有些膽量,平時絕不會如此容易地便將一切事招出來,否則「搜魂手」唐迪,又怎會將此等隱密之事交托於他?

  但在如此暗夜淒風中,他驟然見到金非這般鬼魅的身形,野獸般的面目,實不禁喪失了所有的勇氣。

  是以金非問他一句,他便不敢少答半句。

  蕭飛雨卻站在金非身後,凝望著那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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