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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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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一怒出家為紅顏 喇嘛教是佛教的支派,起源於天竺國,流傳到西藏、蒙古一帶,該地的居民稱喇嘛教的僧人為喇嘛。 拉薩是宗教政治領袖之一的達賴喇嘛的駐地,故邑內高大的廟宇很多,經濟繁榮,道上來往行人絡繹不絕。 阮偉心道,聾啞虎僧既是天竺之僧,來到西藏,一定借住在喇嘛廟內,便想進去探問一下。 這廟宇在拉薩境內已算不小,阮偉以為大廟內,容易打探,哪知隨同溫義入廟後,請教幾位僧人都是純藏民出家,一句漢話也不會。 阮偉、溫義也不會藏語,弄得雙方指手劃腳,咿呀半天,也無法說得清楚。 藏內漢人不多,一時找不到翻譯,一位老僧見他倆不燒香拜佛,東問西問,以為找人,便上前問道:「兩位施主要找一位漢人嗎?」說的話雖是漢話,但發音卻不甚准,阮偉聽了半天才聽懂。 阮偉忙點頭道:「是!是!我們要找一位漢人。」他想這廟內既有漢人,叫出來,請問一下,不是一切都解決了嗎! 老僧怪聲怪氣道:「你們等一等!」 那老僧走到廟後面,盞茶工夫後帶著一位中年僧人,遙遙走來。 阮偉暗道:「怎麼又是一位喇嘛,看樣子還是講不通。」他見到幾個僧人都是藏人,就以為喇嘛都是藏人,卻未想到也有漢人做喇嘛的。 中年僧人來到後,阮偉吃力地道:「請問你懂不懂漢語?」一字一字說得慢吞吞的,生怕那中年僧人聽不懂。 中年僧人語句清晰道:「貧僧本是漢人,當然懂得漢語。」音調竟是標準的金陵官語。 阮偉覺得聲音好熟,不由仔細向那中年僧人端詳了一陣,這一端詳不打緊,驚得他大聲呼道:「鐘大叔,是你!你……你……怎麼做了和尚?」 原來這位中年僧人就是在九華山頂救走受了重傷的劍先生,而一去隱身不見的鐘靜。 阮偉再也想不到,拋棄在金陵的妻子、四年不見的鐘靜會做了和尚,若非聽到聲音,阮偉絕不會注意眼前光頭的僧人會是鐘靜。 他這一大聲驚呼,引得四下僧人喇嘛齊都注目過來。 鐘靜出家三年餘,忘卻紅塵一切,阮偉已長大,起先他也未看出眼前高大的少年會是阮偉,經阮偉一叫喚,他也認出,但見四面驚動,不便談起,輕道:「隨我來!」 廟後面,地方寬大,房子一間一間排列下去,怕有百十間,想來都是僧舍。 鐘靜等著阮偉、溫義進入自己的屋內,回身道:「出家人忘塵,施主請坐。」語音平靜得出奇,好像並不認得阮偉一般。 阮偉大聲道:「我是阮偉啊!鐘大叔難道不認識小侄了?」 忘塵盤膝坐到雲床上,望了阮偉一眼,見他情感激動的樣子,搖了搖頭,仿佛不願見他似的,緩緩合上雙眼。 阮偉傷心道:「大叔不認識小侄,倒不要緊,難道你能忘記了在金陵候你歸去的妻子嗎?」他以為鐘靜受了很大的刺激,故而失卻記憶,便想以話語來打動他,使他記起往事! 忘塵端然而坐,絲毫無動於衷,好似在這世上,無他牽掛之人一般。 阮偉低沉道:「你可知道,你的女兒,日日在呼喚著你回去,難道你能忍心讓一位女孩兒家無父嗎?」 忘塵眉頭稍稍一動,顯是心有所感。 阮偉緊接著道:「你可知道,你的岳母每日關心你的生死,傷心得日日流淚,你難道忍心讓一位老人家為你而傷心嗎?」 要知鐘靜當年殘廢時,被天爭教主蕭無削去一臂,孫敏並不嫌棄,給他治傷,答應把自己的獨生愛女淩琳嫁給他。婚後,淩琳對他不好,千般作弄他,但每次都是孫敏制止淩琳的胡鬧,待他如親生一般的慈愛。 鐘靜聽到岳母因自己的生死不明而傷心得流淚,再也忍不住,睜開眼道:「你見過孫夫人嗎?」 阮偉見他說話,是尚未忘卻紅塵,大喜道:「見過!見過!」 鐘靜道:「她老人家身體還好?」 阮偉道:「孫前輩身體安康……」 鐘靜一聽岳母安健,便又閉上眼睛,阮偉沖身上前,一把扶在鐘靜肩上,搖動道:「大叔!大叔!你別閉眼睛,你要回去啊!你不能讓孫前輩為你日日不安呀!」 鐘靜歎道:「出家人忘塵,你怎麼總是要提起出家人塵世之事,是何道理?」 溫義在旁,忽然「噗嗤」笑道:「出家人心本無塵,既是忘塵,心內總有可忘之事,與其日日抑制忘懷,煩惱自苦,何不一吐為快?」 鐘靜被溫義說動,睜開眼道:「無塵、無塵!出家人應是無塵,我怎麼要叫忘塵呢?」 溫義笑道:「可見大叔塵世間還有不能忘卻之事,才會取名忘塵,想把它忘記,人生百年,何其短促,大叔何必非要出家忘卻塵世的事呢?出家做什麼?」 阮偉附聲道:「對!對!百年後,什麼都沒了!大叔有家有室,應該還俗才對!」 鐘靜歎道:「那個也不是我的家,還俗有什麼用?」 阮偉急道:「怎麼不是大叔的家,淩琳大嬸不是大叔的妻子嗎?……」 鐘靜怒道:「不是!不是!她根本不是我的妻子……」 阮偉一愣,暗道:「她怎麼不是你的妻子啊?」 鐘靜悲聲接道:「她哪是我的妻子啊!若是我的妻子,怎麼會從無一日愛過我呢……」 淩琳未嫁給鐘靜前,已愛上呂南人,其後她以為呂南人死在深壑中,但不十分相信,在母親的主持下,嫁給鐘靜,卻根本不愛他,婚後為了呂南人,便拿鐘靜出氣,鐘靜卻十分愛她,終日忍氣吞聲。(這段前因,請見飄香劍雨前傳,凡十二集。) 鐘靜垂頭喪氣地歎著,娓娓敘道:「那天離開九華山,等劍師伯身體安複後,我便急匆匆趕回家,離家數月,我雖知道淩琳從未把我當做丈夫愛過,內心卻十分思念她,十多年來,她為我養了個孩子,我總覺得她已經是我的人了,還再說什麼愛不愛呢?只要她與我生活在一起,我便感到非常幸福滿足了! 「回家時,我本想悄悄進去,讓她們驚喜一下,哪知在花園內,竟看她與一位男子談笑風生,滿面歡愉,結婚這麼多年,她從沒這樣笑過,她也沒這樣歡樂過。 「頓時,我恍然大悟,難怪婚後百般折磨我,難怪她不愛我,原來她早已心有所屬了── 「那男子名滿江湖,長得又英俊瀟灑,不像我是個殘廢人,而且又早我認識淩琳,既然淩琳與他在一起得到幸福,又何必去干擾他們呢?何必再去做一個受氣的丈夫呢?我但覺活在世上空虛得很,便極力想離開這世上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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