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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朱淚兒道:「你們在車子裏被迷香迷倒時,我還是清醒的,而且我又從車頂上找出那迷香,將剩下的半截香藏了起來。」

  胡姥姥眼睛發亮了,啞聲道:「現在那半截香還在你身上麼?我們只要能將它拋入火堆裏,這些人現在正在發瘋,絕不會留意的。」

  朱淚兒道:「這點我也早就想到了,我想,就算你和……和四叔也和他們一齊被迷倒,我也有法子脫身的,因為他們用繩子綁我時,我雖也裝成暈迷不醒的樣子,但手上已用了勁,他們的繩子並沒有真的將我綁緊。」

  她長長嘆息了一聲,道:「可是現在,這一切都沒有用了。」

  胡姥姥嗄聲道:「為什麼?」

  朱淚兒黯然道:「方才我已乘這瘋子和天蠶教主說話時,將那半截迷香拋了出去,我算準一定可以將它拋入火裏的,誰知……」

  胡姥姥嘶聲道:「難道你竟沒有拋準?」

  朱淚兒嘆道:「不錯,只因那時我實在太緊張了,用力往外拋時,手上忽然扭了筋。」

  胡姥姥道:「你將那半截香拋到什麼地方去了?」

  朱淚兒道:「你看見天蠶教主面前那截好像銀簪般的東西了麼?那就是迷香。」

  只見桑木空此刻歪著頭俯臥在地上,已好像死了似的,他面前果然有半截銀色的線香,距離火堆至少還差三四尺。

  胡姥姥恨恨道:「你這死丫頭,你自己既然不行,為什麼不將它交給別人呢?為什麼要自己逞能,你這雙手簡直比人家的腳還笨,真不如割下來算了。」

  這次朱淚兒居然乖乖地挨罵,也不還嘴。

  俞佩玉卻柔聲道:「你若將那半截迷香交給我,我只怕連一尺都拋不出去。」

  朱淚兒垂頭道:「胡姥姥罵的實在不錯,我實在是自己想逞能,只因我想讓四叔驚喜驚喜,讓四叔知道我也很能幹的,誰知……」

  胡姥姥大罵道:「誰知你實在是個呆子,是個白痴,不但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你一心想在俞佩玉面前逞能,你以為他會喜歡你麼?他只不過拿你當子侄而已,何況他漂亮的情人多得很,又怎會喜歡你這種黃毛丫頭。」

  朱淚兒身上又發起抖來,顫聲道:「你……你老不修德,老……」

  突然間,只聽一人嘶聲慘呼道:「我的手……我的手……」

  自從那二師兄倒下去,天蠶教的六個弟子全部不聲不響地站在一旁角落裏,連大氣都不敢喘。

  此刻忽有一人慘呼著狂奔而去,高舉著雙手,閃動的火光中,只見他一雙手已變得又黑又腫。

  桑二郎卻還是發了瘋似的在那馬腹中掏著,連頭都沒有回,俞佩玉卻瞧了朱淚兒一眼,嘆道:「這又是你?」

  朱淚兒咬著嘴唇道:「誰叫他在我身上亂動的,這是他自己找死。」

  胡姥姥眼睛又亮了,道:「這人在你身上擰了幾把,一雙手就變成這樣子了麼?」

  朱淚兒道:「嗯。」

  胡姥姥臉上堆滿了笑容,道:「好姑娘,你若有法子能叫桑二郎在你身上擰幾把,咱們豈不都有救了。」

  朱淚兒沉著臉沒有說話。

  俞佩玉沉聲道:「生死有命,咱們就算死了,也不能讓這瘋子動她一根手指。」

  朱淚兒垂下了頭,目光中充滿了感激。

  胡姥姥眼珠一轉,吃吃笑道:「他若是一定要動,你也沒法子的。」

  俞佩玉道:「他若敢動,我就告訴他淚兒身上有毒。」

  胡姥姥怔了怔,道:「你真的寧可死?」

  俞佩玉淡淡道:「與其受辱而生,何如不屈而死。」

  胡姥姥呆了半晌,苦笑道:「桑二郎是瘋子,俞佩玉卻是白痴,我竟遇見這麼樣兩個人,真不知是倒了什麼窮楣。」

  突聽桑二郎歡呼一聲,道:「在這裏,在這裏,我找著了。」

  大家又不禁奇怪,也不知這瘋子在馬腹中找著了什麼,只有俞佩玉瞥見他手裏似乎多子個發亮的小珠。

  那黑衣弟子已仆地跪倒,哀呼道:「我的手……大師兄,求求你救救我吧,求求你……」

  桑二郎目光閃動,道:「你的手中了毒?」

  那弟子以頭頓地,道:「小弟一向對大師兄忠心耿耿,只求大師兄……」

  桑二郎怒道:「你以為這是我下的毒?」

  那弟子伏地道:「小弟該死,大師兄開恩。」

  桑二郎獰笑道:「自己中了毒,卻連下毒的人是誰都不知道,這種人留在世上,豈非替本教丟人現眼……」

  那弟子面色如土,顫聲道:「大師兄你……」

  話未說出,桑二郎已用那柄剖馬腹的刀,剖開了他的肚子,鮮血像箭一般射了出來,射在桑二郎身上。

  桑二郎卻連抹也不抹,眼也不眨,大笑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你多等一個時辰?」

  這話自然是向朱淚兒說的,朱淚兒忍不住道,「你在這匹馬肚子裏找到了什麼?」

  桑二郎道:「就是此物。」

  他攤開手掌,朱淚兒才瞧見他手裏有個以銀子打成的小圓球。

  朱淚兒皺眉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桑二郎咯咯笑道:「你瞧著。」

  他以兩根手指捏住這銀球一轉,銀球忽然裂成兩半,滾出粒蠟丸,拍開蠟丸,裏面有條白絹。

  白絹上寫滿了字,原來竟是封書信。

  桑二郎大笑道:「現在你可懂了麼?」

  朱淚兒淡淡道:「只為了送一封信,就費了這麼大的事,我看真有些划不來。」

  她話裏雖故意說得輕描淡寫,心裏卻也不禁暗暗驚異。

  寫信的這人生怕傳信的洩漏機密,竟將信件藏在他們乘騎的馬腹中,除了收信的人外,還有誰能猜得到,誰能找得出。

  他不但犧牲這匹馬來做傳信的工具,而且顯然早已和桑二郎約定,要將騎馬來的那人殺了滅口。

  這人為了傳一封書信,竟不惜犧牲一人一馬兩條命,他行事之謹慎,手段之毒辣,實是天下少有。

  朱淚兒眼睛瞪著那白絹書信,一心只想瞧瞧上面寫著些什麼秘密?寫信的這人究竟是誰?

  胡姥姥的眼睛卻一直在眨也不眨地瞪著那半截迷香,一心只希望這半截香會忽然滾到火裏去。

  只可惜這山洞中連一點風也沒有。

  胡姥姥也知道自己這簡直是在做夢。

  桑二郎將這封信翻來覆去,瞧了幾遍,滿面俱是得意之色,看一遍,笑一遍,朱淚兒真恨不得將這封信從他手裏搶過來。

  突聽桑二郎道:「你可想看看這封信麼?」

  朱淚兒又驚又喜,卻淡淡道:「看不看都沒什麼關係。」

  桑二郎獰笑道:「我讓你看這封信,只因我知道你一定會為我保守秘密,天下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他將信在朱淚兒面前展開,只見上面寫著:「桑教主閣下:此函到達左右之時,必然亦為閣下榮登大位之期,以閣下之絕豔驚才,發揚貴教實指日間事,愚不僅為貴教幸,亦為天下武林同道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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