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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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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漁夫擺擺手,微笑著將頭上及身上的青箬笠帽及蓑衣脫掉,露出一件補釘百結鶉衣來。 「我震驚得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道:「『丐幫,天啊……緣何你又要打扮成如此模樣,冒充東海盜夫?……』 「那人將釣竿一丟,道:『說來話長,我有急事必須先行一步,就此別過——』 「身形一飄,轉瞬已掠到十丈之外。 「老夫心頭疑雲重重,直若墜入五里迷霧之中,只是意識到前面必有驚人大事行將發生,遂不再稍事逗留,別過趙姑娘,展開輕功直奔翠湖西堤。 「我一路疾奔,黝黑的長空壓得我透不過氣來,雷電閃擊不停,天空已自漸漸下起大雨來。 「到了西堤附近時,老夫全身被雨水淋濕,簡直成了一隻落湯之雞,只好尋個避雨處歇下來。 「忽然長空電光一閃,大地為之一亮,老夫瞥見不遠處赫然站著四五個人,其中一個便是謝金印! 「老夫正待移身上前,無意中一回首,突見一條纖小的女人身影冒雨疾奔而至,煙雨濛濛中,依稀可辨來者是趙姑娘……」 店掌櫃一口氣說到這裏,停歇了一下,廳中諸人都聽得入神,從頭至尾竟無人打岔。 司馬遷武情不自禁問道:「老丈,後來呢?」 店掌櫃面上神情古怪,久久不語。 甄定遠冷笑道:「依老夫瞧,你也不用再敘述下去了,這番敘述壓根兒沒有一句是真話!……」 店掌櫃翻眼道:「老夫憑什麼要造假?前面那一段只不過是個楔子而已,故事的關鍵還在後頭——」 甄定遠眼色陰晴不定,打著詢問的目光望向狄一飛,又回首瞧著內房,面上微露焦急之色,似乎有所等待。 趙子原瞧在眼裏,心子微微忖道:「姓甄的神色不定,莫不成是在等待什麼?現在已經過去半個時辰,我到底要不要將手上這兩個白布包擲進大廳呢?」 他心中十二萬分願意諦聽店掌櫃續說下去,奇怪的是那店掌櫃卻不再往下續說,抬首之際有意無意地瞥向窗外屋簷。 趙子原恍然若有所悟,默默道:「是了,敢情那店常櫃也在等這包袱,揣摩情形我除了將布包擲進之外,是別無選擇了。」 廳中那黑衣人轉首朝店掌櫃道:「你願不願將當夜所見所聞說完都沒有關係,反正老夫已能確定你是何人,你是瞎子聞臭,離死不遠了!」 店掌櫃神色陽陽不變,道:「既然閣下認為我性命只在旦夕之間,何吝於將真面目示露於人?」 黑衣人未予理睬,逕道:「甄堡主,這老頭交給你吧。」 甄定遠遲疑一忽道:「掌櫃的,此宅註定是你葬身之處,你還要存什麼指望麼?」 說著露出一種邪毒笑容,方欲發掌出擊,那店掌櫃卻搶著先發制人,倏地一掌擊出,發掌之際,毫無風聲飆響,似是勁道不足。 甄定遠卻是個識貨行家,他見對手此掌軟綿無力,情知必有奧妙,遂側身讓過此掌,緊接著雙足微錯,迂迴自左側繞到店掌櫃身後,右手往對方背宮按去。這一手按出,生似毫無阻滯,店掌櫃傾身往前便倒—— 甄定遠見那店掌櫃如此容易便被收拾下來,眼中不由掠過一抹驚疑的神情,陰笑道:「少裝作了,你重彈這出老調,老夫豈會受騙……」 話猶未盡,陡聞「砰」一大響亮起,一物自廳外拋進,落在諸人面前,凝目一望,卻是一個白色大包袱。 ▼第三十七章 斧下驚魂 廳中諸人乍見那平空拋進的白色包袱,不覺齊地一怔,甄定遠凌厲的目光往大廳外面掃視,喝道:「什麼人擲進這白布包?」 長身而起,就要出廳搜索,一旁的狄一飛脫口道:「甄堡主,你瞧……瞧瞧,……」 甄定遠下意識回過頭去,發覺廳內數道視線不約而同都落在那布包上面,原來包袱擲進來時,想是用力太猛,外面包著的白巾居然自動散開,露出一顆人頭來—— 蹬蹬蹬,狄一飛仰身倒退三步,再次失聲道:「武嘯秋?!……它是……留香院武……武嘯秋的頭……顱……」 他駭訝過甚,吶吶數聲,再也說不下去。 霎時之間,諸人面目失色,即連自簷上將包袱擲進的趙子原也萬萬料不到布包內所裝的竟是武嘯秋的頭顱,錯非狄一飛喊出口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見了…… 他俯首瞪著手上的另一個包袱,想像不出裏面包裝著的是不是另一顆人頭,一陣寒意逐漸佈滿全身。 甄定遠喃喃道:「誰有這份能耐將武嘯秋擊斃,又割下他的首級,簡直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黑衣人邁步上前,仔細端詳了那顆人頭好一會,始終默默無語。躺在地上的店掌櫃倏地一躍而起,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下一個說不定就輪到你們之中的一人了!」 甄定遠瞪他一眼,道:「你裝死裝得不夠,還要胡說什麼?」 店掌櫃露出古怪的神色,道:「姓甄的,你口口聲聲要置老夫於死,依我瞧,倒不如多為自己著想著想的好——」 甄定遠沉聲道:「武嘯秋之死,莫非與你有所關聯麼?」 店掌櫃道:「老夫豈有此等能為,姓武的乃是死在……」 他未及將話說完,突然一道冰冷的聲音打斷道:「這是假的!」 諸人猛可一怔,循聲而望,見說話的竟是那一直沒有作聲的黑衣人。 店掌櫃面色一變,期艾道:「你是說這頭顱麼?」 黑衣人道:「不錯。」 語聲微頓,繼道:「這蠟像人頭造得維妙維肖,栩栩如生,顯然出自名匠之手,可也瞞不過老夫的鷹目,掌櫃的,你是白費心機了!」 店掌櫃吃他一語道破,身軀震一大震,半晌則聲不得。 甄定遠及狄一飛連忙步上前去,凝目細瞧,果見那顆人頭雖然浮雕得頗為逼真,卻是刻板而毫無生氣,只因外面塗上一層黃蠟,又在昏黯燈光的照映下,他們才會被騙過一時—— 甄定遠冷笑道:「掌櫃的,你如此故佈疑陣,用意絕不止嚇唬咱們一下吧?那擲進人頭在外面與你遙相呼應的人是誰?」 店掌櫃反詰道:「難道你自己不會出去搜一搜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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