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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第十五章 飛騎斬殺

  白袍人冷冷道:「少年人你這指力只學到五成火候,還不到殺人於無形之間的地步……」

  謝朝星吶吶了好陣子,卻是一句話也出不了口。

  武嘯秋壓低嗓子道:「敢問尊駕大名?」

  白袍人道:「老夫複姓司馬,草字道元,想來閣下必不陌生。」

  武嘯秋臉色一變,道:「幸會。」說著,拱手朝白袍人「司馬道元」揖了一揖。

  「司馬道元」拱手還禮,道:「不必客氣。」

  拱手間掌心有意無意向外一翻,兩人身軀同時晃了晃,「蹬」一聲,武嘯秋仰身退開半步。

  再看「司馬道元」雙足亦自陷入地下達二寸之深,武嘯秋腦際思潮電轉,猛然脫口呼道:「原來——原來是你?!……」

  「司馬道元」哈哈一笑,道:「秋寒依依風過河,英雄斷劍翠湖波。」

  武嘯秋一聞此言,身子陡地顫一大顫,他戟指指著「司馬道元」沉聲一字一語地道:「山不轉路轉,你我將來總有再度碰頭的日子!」

  一揮手,帶同謝朝星轉身推門而去。

  趙子原只瞧得心驚不已,暗道:「不可一世的武嘯秋,居然會被兩句不知所云的詩詞驚走,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心中狂跳,不知不覺腳底碰著木箱,弄出了一點聲響,那「司馬道元」霍地回過身子,道:「木箱後面的朋友請出來吧?」

  趙子原情知對方已聽到了自己一時大意所發出的聲響,只好站將起來,走出藏身之處。

  「司馬道元」略感意外,道:「小哥兒,是你?」趙子原苦笑道:「這是咱們第三次見面了,上一次記得是在十字槍麥炘的府上,當時閣下一現,便驚走了眾人皆懼的甄定遠,與今日這個局面完全沒有兩樣,瞧來閣下的能耐著實不小。」

  「司馬道元」岔開話題道:「小哥兒可否請先解釋,為何要躲在裏面?」

  趙子原道:「長話短說,小可是不期來至此地,適值姓武的殺人後去而復返,我明白自己絕非他的對手,所以便躲將起來。」

  「司馬道元」望了僵臥的曹士沅一眼,道:「死者乃是從前太昭堡主趙飛星的下屬,名叫曹士沅,你可知道他為什麼被殺?」

  趙子原道:「閣下也識得此人麼?曹前輩可能為了一本黃綾小冊而招致殺身之禍……」

  「司馬道元」思索一會,伸手入懷徐徐拘出一本黃綾皮的線裝小冊,在趙子原面前揚了揚,道:「黃綾小冊?……不要就是這本冊子吧?……」

  趙子原一愕,脫口道:「它……它怎會在你的身上?」

  「司馬道元」不答,只是喃喃自語道:「冊子我翻過不知有多少遍了,裏面什麼也沒有,怪哉,姓武的要它作何用處?」

  趙子原暗想:「黃綾小冊既非在曹前輩身上,然則他一命死得豈不冤枉極了!」

  一念及此,不禁暗暗為曹士沅感到難過。

  「司馬道元」道:「小哥兒若無他事,老夫要走了。」

  趙子原黯然點一點頭,眼望「司馬道元」一步步走到門前,開門走出屋去,此際他腦中竟有一種昏昏沉沉的感覺,對適才發生的一連串變故,居然無法思索其中緣由。

  移時,他逐漸清醒過來,遂將曹士沅屍體移到屋前,用兵刃挖成一個長坑埋葬下去。

  天色向晚,趙子原已足足在茅屋呆了半天之久,他自忖不可再磋留下去,遂辨了辨方向,一直向西行去。

  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星兒已悄悄升上了天邊,對著趙子原霎眼微笑,他舉袖揩去額上汗珠,駐足休息了片刻。

  再行舉步時,忽然他耳際傳來一陣急促的足步之聲,放眼望去,只見小徑端有兩條人影正迅速地朝這邊移動。

  他自然而然地將腳步放輕下來,待得前面那個人走近,趙子原始瞧見他倆身上裝束有異,胸口不由一震,暗忖:「瞧這兩人的衣著裝束,絕非中土人士,難道他們也是來自長城以外?……」

  兩人來得更近了,但聞右首一人道:「近幾日來,沿線風聲可真高得緊哩,煖兔,你可知道一些端倪?」

  左首行走的「煖兔」道:「聽說,可汗已在盤山驛集結重兵,一等張居正死去,便渡過大凌河攻擊遼左,到時中原盡在咱們土蠻囊中了!」

  趙子原聽到「土蠻」兩個字,心中驚疑更甚了,有明中葉以後,土蠻一直是本朝最大的外患,隆慶元年,並曾一度飛渡長城,由薊州轉掠盧龍,京畿為之震撼,萬曆年間,土蠻勢力更為猖獗,邊地笈笈可危,而眼下竟有兩個土蠻可汗的部屬在中土出現,自是難怪趙子原大為所驚了。

  那兩人邊行邊談,趙子原所走的小徑因為地勢較低,是以不虞被對方發覺,那右邊一人繼續道:「就等張居正一死,嘿嘿,兵事便可以發動了。」

  左邊的「煖兔」道:「老子就是不明白,咱可汗何以對一個糟老頭如此忌憚,非要將他除去不行?張居正雖然貴為明廷首輔,但一旦大明江山落在本族手中,堂堂首輔還不是成為咱們階下之囚?」

  右道那人冷笑道:「話可不是這麼說法,煖兔你既無法洞悉箇中利害,我也懶得和你多談了……」

  那煖兔道:「然則可汗預備怎樣除去他眼中之釘?」

  右邊那人低聲道:「這是個天大秘密,說了你絕不可張揚出去——」

  那煖兔道:「放心,咱們哥們你就信賴不過?」

  右邊那人壓低聲音在煖兔耳旁說了幾句話,因雙方距離甚遠,那人話聲又十分含糊,趙子原連一字也沒有聽見。

  只聽煖兔低呼道:「買僱職業劍手?……嘿嘿,此計大妙!此計大妙……」

  那右邊一人道:「現在只剩下中原武林的問題了,這是最不容忽視的一個問題。」

  煖兔道:「中原武林麼?我們儘管找內線籌商對付之法,還有那秋一飛……」

  他欲言又止,那右邊一人道:「也罷,就依此行事便了,天又黑了,咱們將盡快趕路。」

  趙子原心念一動,暗忖:「久聞張居正乃是當朝孤忠耿耿的一位宰相,正因為他在朝中能綜覈名實,籌飭職守,四夷才不敢覷窺,而且我朝邊將也惟有張首輔在上始能駕馭,聽這兩個蠻子的口氣,莫非土蠻欲謀不利於張首輔?」

  眼望兩人即將去遠,當下只覺一股古怪衝動直冒而上,他一步躍將出來,沖著他倆背影喊道:「兩位回過頭來瞧瞧,是誰來了?」

  那兩個韃子聞聲不約而同回轉身子,見到前面立著一個陌生的少年,不覺怔了一怔。

  那煖兔朝趙子原打量兩眼,沉道:「你是呼喚咱們麼?」

  趙子原道:「難不成此地還有第三者在?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煖兔雙目連轉,道:「既是如此,敢問有何貴幹?」

  趙子原道:「區區要向你們打聽一件事——」

  右邊一人不耐道:「打聽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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