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劍氣嚴霜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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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玉手一揚,「啪」「啪」兩聲,趙子原臉頰上已多了兩道深紅的指印,只覺火辣辣生痛不已。 趙子原被拗發起倔強的性格,狂笑道:「你以力服人你就看錯人了!」 華服女子素手連揚,幾十個巴掌過去後,趙子原頰上已是青紫塊塊,五官全走了樣,鮮血不住的自唇角溢出。 華服女子喘一口氣,道:「小子你服了吧?」 趙子原見她簡直無可理喻,便索性閉上眼睛,來個相應不理。 華服女子憤怒到無以復加,將一頭長髮往後一甩,纖手遞出,一股熱力自手心吐放,宛如火焰,直罩住趙子原周身。 酷刑一加到趙子原身上,但覺全身就像火燒似的痛苦,不禁咬牙切齒,但他抗拒不得,只有聽憑割宰。 華服女子見他不呼不喊,只得又把掌力收起,氣呼呼尖罵一陣。 趙子原驀覺全身一輕,那火熱千鈞的掌力突然去得無影無蹤,心知對方有求於他,不敢置他於死,膽氣因之一壯,說道:「你怎麼不打死我?」 華服女子粉臉早已漲得通紅,先時那一層濛濛青氣一掃而光,一時倒也無可奈何。 趙子原氣焰更大,道:「除非你把我殺死,否則——」 華服女子道:「否則如何?」 趙子原兩眼上翻,慢條斯理道:「否則要我為你辦事,甭想!」 華服女子尖罵一聲,道:「小子你是要硬挺到底了?」 她一把將趙子原抄起,右手揪著衣袂腰帶,將他提了上來,吊在一棵樟樹下,口裏說道:「這算是耍猴兒遊戲,馬上有你樂的了。」 趙子原被吊在半空,屈捲著身子,不折不扣成了一個猴兒,他何曾受過這等羞辱,心想自己不要是遇到一個有虐待狂的女子了。 華服女子順手拈起一根樹枝,手一抖,「叭」一大響,枝梢竟像鋼刺般翹起,狠狠地抽在趙子原身上! 枝梢著力點落在趙子原前胸,他緊緊地咬住牙根,竭力不讓呻吟聲發出來。 「嗖」「嗖」之聲連起,趙子原但感全身火辣辣的難受,那鋼一般的樹枝在他身上留下了烙痕,也留下了劇痛,漸漸他癱瘓了下去…… 三十鞭下來,趙子原已是數度昏厥,背上皮肉綻開,血跡斑斑,華服女子緩緩垂下手中樹枝,說道:「滋味怎樣?」 趙子原不語,華服女子復道:「別充什麼英雄了!姑娘閱人已多,沒有一個不是開始倔強,後來求饒的,沖著你這種勁,哼,狗熊!狗熊!」 趙子原翻目道:「既是狗熊,你還要他替你辦什麼事?」 華服女子道:「你答應了?」 趙子原道:「先把我鬆綁放下,咱們再談條件。」 華服女子一頓足,道:「小子你是鬼迷心竅了,這當口還有你談條件的餘地?」 她伸手入袋,摸出一件物事,蔥玉般的五指一撚,一道火焰沖天而起,在空中一爆,火星四下飛散。 趙子原直瞧得莫名其妙,約摸有一炷香的時間過去,陡聞「得」「得」馬蹄聲,錯擾了周遭的凝寂。 蹄聲漸近,四騎出現在他們眼底,再一細望,又有一輛篷布馬車跟在四騎後面奔馳而來。 那車馬速度好不迅疾,一眨眼已馳到小丘上,為首騎士一拉韁轡,踢蹬下馬,朝華服女子恭身一揖,說道:「屬下等在驛亭恭候已久,姑娘有何吩咐?」 華服女子哼一下,道:「驛亭都已清理完了?」 那騎士垂首道:「昨日屬下接姑娘傳訊,將臨驛亭小住,便著人連夜趕修,亭閣已粉刷一新,就等姑娘芳駕——」 華服女子道了一聲「很好」,轉身一指被吊在樹上的趙子原,道:「陳雷,你將這人鬆了綁,放到篷車中去。」 那騎士陳雷期期艾艾道:「篷車是為姑娘預備的,這,這……只怕有些不妥……」 華服女子叱道:「廢話!我就坐在車頭前方不就得了。」 陳雷唯唯諾諾,這時那另外三騎及篷車上的騎者也陸續下馬,停立一側。 趙子原見這幹人對那華服女子畢恭畢敬,猜不出她到底是何許身分,心裏不由暗暗納悶。 陳雷步至樟樹底下,右手往上一扯,便將趙子原自半空中拉下來,但他卻不伸手去接,趙子原登時跌了個仰八叉,只摔得背脊隱隱生痛。 他情知對方有心作弄自己,當下怒目瞪了那陳雷一眼,但他穴道受制,壓根兒不能動彈,只有任人擺佈。 陳雷唇角掠過一絲殘忍的微笑,將趙子原自地上抄起,走了幾步拋入車中,然後將車篷扣起。 如此一來,趙子原便完全與車外景象隔絕,舉目所見,四邊都是蓬布,車篷內是一片漆黑,耳裏只聞華服女子的聲音在車外響起:「上路——」 馬兒「希聿聿」長嘶一聲,車身開始移動,趙子原心中疑團與時俱濃,暗忖:「這女子的行徑好生古怪,不知她要把我帶到何處?」 車聲轆轆,沿途只聞悲鳥號古木,子規啼夜月,所經之處,似乎極為陰森荒涼。 趙子原既不能得見車外景物,便率性閉目養神,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然車身顛簸了一下,他驚醒過來,馬車已經停下。 車外的馬蹄聲也同時戛然而止,接著眼前一亮,前面車篷已被人掀了開來,那華服女子端坐在車頭,她身旁則坐著一名駕車的大漢。 華服女子回眸啟齒道:「車裏坐得還舒服吧?」 趙子原低哼道:「身為階下之囚,那還敢過分奢求。」 華服女子道:「或為上賓,或為俘虜,就在你一念之間了。」 趙子原哼了一下,不予置答,這會子,那陳雷已下馬行到車前,哈腰向華服女子一禮,道:「驛亭已到,姑娘請下馬車。」 華服女子道:「直馳亭裏——」 那駕車大漢一揚馬鞭,掉轉馬頭,拖著車身往斜地裏橫馳,趙子原尚未能瞧清周遭建築,馬車已在一處空曠之地停了下來。華服女子回首道:「我們已進入驛亭內院,你若發誓不逃,我便解了你的穴道。」 趙子原心想:與其穴道受制,行動不便,倒不如為權宜之計,當下道:「我答應不逃,但卻不願發生什麼誓。」 華服女子沉吟一下,道:「本亭警衛重重,諒你要逃也逃不了。」 說著,伸手在趙子原左腋及腰下各一點,趙子原全身血氣頓時一活,被制的穴道已重又解了開來。 華服女子縱身下地,說道:「下來。」 趙子原將頭伸出篷外,深深吸了口氣,環目四望,見馬車停在一片白石鋪成的曠場,四面修竹青篁,林木掩映,假山苔石重疊點綴其間,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分作梅花形聳立,建築得甚是精巧。他移動四肢,繼而跳下馬車,與華服女子面對而立。 華服女子道:「穴道已解,你便想食言而肥了,是也不是?」 趙子原搖搖頭,道:「姑娘將我帶到此地,不知存何用心?」 華服女子道:「你終於改口稱姑娘了,敢是自知身入虎穴,力不能與之抗衡之故。」 趙子原皺眉道:「姑娘還未回答我的問話呢?」 華服女子道:「外人輕易不得進入本亭,我破例將你帶入,自有深意,你何妨自行一猜。」 趙子原道:「姑娘說話盡是不著邊際,我不猜也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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