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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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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十個照面,這粗獷驕橫的厲文豹便有些招架不住了,鄭伯象在旁邊看著滿心歡喜,咧開大嘴,心裏直樂:「喝,看不出這怯小子手底下還真有兩下子,我要能將他拉到衙門裏去,還真是一把好手。」但眼角一望那在旁邊虎視眈眈的「五霸天」中另外四人,他心裏的高興不禁就打了個折扣。 厲文虎眼看他二弟越來越不成,而且他此刻也看出那姓展的少年武功雖不弱,劍法卻平常,並不是什麼高人的子弟,只不過僅仗著自己的苦練才將這趟劍練得如此精純而已。 於是他心中便無顧忌,目光一轉,朝「五霸天」中的「老三」、「老四」、老五」打了個眼色,雙手一翻,從懷中撤出兵刃來,竟是一對不是武功精純的人絕不能使的「判官雙筆」。 他隨即一長身,口中厲喝道:「弟兄們,先把這小子拾掇下來。」 鄭伯象心裏驀地一驚,霎時間,但覺漫天寒光大作,原來這厲家兄弟們已全將兵刃撤到手上,除了那口折鐵翹尖刀和這對判官雙筆外,老三的一對鑌鐵雙環杖,老四的一條鏈子槍,老五的一口喪門劍,這幾樣兵刃,竟沒有一樣相同的。但是這厲家兄弟身手的配合,卻絕未因兵刃的差異而顯得散漫。厲文虎厲喝一聲過後,這厲氏四兄弟各個展動身形,已將那姓展的少年和胖靈官鄭伯象以及另一個京城捕快「石猴」侯麟善圍在裏面,場中的幾件兵刃,眼看就全要招呼到那姓展的少年身上。 展白颼然幾劍,便將對手逼得無還手之力了,他面上雖無表情,心裏卻不禁高興,自己苦練多年,雖然沒有名師指點,但現在卻可以試出自己的武功並不含糊,這橫行一時的「燕雲五霸天」中的一人,眼看就得喪在自己劍下。 但是等他看到當下這種情勢時,他心中不禁一凜,因為他知道自己對付「五霸天」中的任何一人,雖然綽綽有餘,但假如人家五個一齊上來,自己卻萬萬不是人家的對手了。 那胖靈官和石猴一胖一瘦兩個捕頭,此刻更是嚇得雙腿直打哆嗦。 那知就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間,突地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 厲家兄弟微微一驚,卻見這笑聲竟是那寒酸少年所發出,此刻,他正一搖一晃地走了過來,一手拿著那隻寶藍蓋碗,一手拿著那本破爛不堪的書,腳上的鞋子也沒有完全穿上,拖拖拉拉地,形狀簡直有些猥瑣。 然而他的笑聲,卻是那樣清朗,高亢,使人簡直不信這種人物會發出這樣的笑聲來。 厲文虎久闖江湖,此刻眉頭又一皺,忖道:「唉!今天我可又看走眼了,想不到這窮酸也是一把好手,我厲文虎真是時衰運背,怎地竟遇著這種難纏的人物哩!」 隨著這朗笑之聲,正在動著手的兩人,手底下可全慢了下來,展白心裏本在嘀咕,此刻索性住了手,那厲文豹早就沒有還手之力了,此刻當然更不會動手,累得在旁呼呼地喘著氣,兩隻眼睛,卻也不禁為這寒酸少年的笑聲而張得大大地。 這寒酸少年此刻一轉眼睛,笑聲頓住,眼睛頓時也又瞇成一線,用三隻手指端著碗底,兩隻手指掀起碗蓋,將那隻寶藍蓋碗送到嘴上,深深啜了一口,又笑起來,說道:「各位怎的不打了呀?小生今日正要開開眼界,看看五個打一個究竟是怎麼一種打法,各位不打了,豈不叫小生掃興!」 厲文豹剛喘過氣來,此刻又一呲牙,瞪著眼睛喝道:「你這窮酸,方才大爺叫你不要動,你跑來多管什麼閒事?不怕大爺把你的蛋黃子給踢出來!」這魯莽的漢子剛剛吃了大虧,此刻一點也沒有學乖,又張牙舞爪起來。 那寒酸少年瞇著眼睛,「嘻」地一笑,指著他說:「唔呀,你這漢子,生得儀表堂堂,怎的說起話來卻一點也沒有人味,像是有人養沒有人教的頑童,來,來,快給我叩三個頭,讓我教你讀些聖賢之書,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 這厲文豹氣得哇哇怪叫一聲,一塌身,伸出蒲扇般大的左手,就要去抓這寒酸少年的脖子,那寒酸少年似乎駭得面目變色,連連倒退,兩條腿卻偏偏又像不聽使喚,連伸都伸不直了。 厲文虎雙眉一皺,一聲亂喝,道:「二弟,住手。」身形一動,方要趕上前去,那知身旁光華一閃,原來那姓展的少年,已自掠了過去,一劍刺向厲文豹,一面喝道:「好朋友,你要動手,只管衝著我姓展的來,何必衝著人家發威!」 那寒酸少年一面倒退,一面在嘴裏連連嚷著:「對,對,你要發威,就找人家使寶劍的去,何必來找我,你要是把我這隻碗碰碎了,就衝你還賠不起咧。」嘴裏雖是這樣嚷著,但身形亂動之下,拿著碗的手卻半點也沒有哆嗦。 那厲文虎雙眉又一皺,喝道:「姓展的朋友住手!二弟,快住手!」一面也掠上前去,將厲文豹擋到身後,卻朝那寒酸少年當頭一揖,朗聲說道:「閣下雖然真人不露像,但厲文虎兩眼不瞎,卻看得出閣下是高人,我燕雲五兄弟今日當著閣下眼前點線開扒,雖然無狀,但我兄弟卻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閣下高高手,讓我兄弟們將這事料理了,日後敝兄弟一定登門到府上去向閣下叩頭。」 這混跡武林二十多年的老江湖,眼裏撒不進半粒沙子,此刻竟已看出這寒酸少年大有來頭,連連作揖,連連賠話,希望他不要伸手出來管這趟閒事,免得自己一塊到口的肉又飛了開去。 那知那寒酸少年根本不認賬,一面也彎腰打揖,一面連連說道:「好漢,你別作揖,小生這可擔當不起,您要到寒舍去,小生更不敢當,寒舍地方太小,要是好漢們都去的話,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這寒酸少年一面說著話,一面卻將眉頭皺了起來,原來這時驕陽已落,彩霞西彌,已近黃昏,而林外又傳來一陣馬蹄之聲。 厲文虎面色又一變,阻著那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厲文豹的發威,卻又向這寒酸少年深深作下揖去,說道:「閣下既然這麼說,那小可就先向閣下告罪,無狀之處,我弟兄們日後一定登門謝過。」一面轉著頭,朝他的弟兄叱喝道:「弟兄們,天已不早,還不快把點子招呼下來!」掌中判官雙筆一分,身軀一轉,雙筆搶出,就要向那姓展的少年動手。 那知他只覺眼前一花,擋在自己面前的,卻是那寒酸少年,而此刻林口馬蹄紛沓,已有三騎連袂馳進這樹林裏來。 這三騎馬上人的身形,一入眾人之目,燕雲五霸天、胖靈官、石猴,俱都又為之面色大變,只見胖靈官眼中所閃動的,卻是笑色,他竟將這邊的事擱在旁邊,放開兩條肥腿跑到這三人的馬前面去,滿臉堆下笑來,深深一揖,巴結地說道:「好久沒有看到你老人家了,你老人家可好?小的一直瞎忙,也沒有去給你老人家請安!」馬上是三個穿著醬紫色長袍的老者,年紀已有五旬上下了,坐在馬上,卻仍然腰板挺得筆直,目光中更帶著奪人的神采。 此刻那厲文虎,也撇下擋在自己面前的寒酸少年,和那正在衝自己瞪著眼睛的姓展的壯士,掠到這三個紫衫老者的馬前,也自長揖道:「是那陣風將老前輩吹到這裏來的?晚輩厲文虎,叩問老前輩的金安。」三騎之中,當頭的一人是個瘦小的老者,此刻卻只在鼻孔裏微微哼了一下,算是對這兩個叩問自己的人答禮。然後他身形微動,倏然間已從馬上掠了下來,望也不望那正在朝自己彎腰的燕雲五霸天和胖靈官一眼,卻逕自走到那寒酸少年面前,而且深深躬下腰去。 這一來,眾人才大驚失色,誰也想不到這一身硬軟功夫已入化境,小巧輕身之術更傳誦武林的江湖頂尖高手之一,摩雲神手向沖天,竟會向一個寒酸少年躬身行禮。 這寒酸少年哈哈一笑,身軀一直,目中頓時放出神采來,寒酸的樣子,立時隨著他雙目一張而蕩然無蹤。襤褸的衣衫,也變得不再襤褸了,因為這寒酸少年此刻神采之中,竟自然有種令人不可逼視的華貴之氣。 他一笑過後,用手中的一卷破書指了指站在他面前的摩雲神手向沖天,嘴角仍然帶著一絲瀟灑的笑意,朗聲說道:「向老哥,你這真是太巧了,人家燕雲五霸天正要動刀子收拾我,你要是再不來,我這條命就得嗚呼哀哉了。」那昔年獨踹浙東七家鏢局,又在雁蕩山將江南巨盜「鐵騎金刀」戴東驥一掌劈死,使得武林黑白兩道莫不聞名膽落的摩雲神手向沖天,聞言後便轉過身來,雙目電張,瞪在那厲文虎的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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