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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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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髯龍道:「那時夜已深沉,殘星微光,映照著千頃碧波,我依稀只瞧見一條灰白色的人影,宛如海上神仙一般,踏波而行,我霎了霎眼睛,想要再瞧仔細些,那知就在這霎眼之間,那人影已消失在夜色中了。」 群豪面面相覷,心中似有所悟,只是未說出口來。 紫髯龍道:「我回轉身,閃閃燈光照耀下,便赫然發現,我的艙中百十兄弟,每一人眉心,都多了條創口,鮮血猶自未乾。」他說到這裡,七、八條大漢,不由自主,都往自己眉心摸了一下,每個人眉心正中,果然都有條淺淺的劍創。 *** 無相大師突然道:「你船艙中弟兄共有多少?」 紫髯龍道:「連在下在內,共有九十七人。」 無相大師失聲道:「此人在剎那之間,竟能連傷九十七人,這樣迅快的劍法,老僧當真是聽所未聽,聞所未聞。」 鐵髯道長沉聲道:「他若將這九十七人俱都殺了,倒也不甚難,最難的是,他不過只是將這九十七人每人俱都輕輕劃了一劍,而以此刻這幾位的創口看來,他這九十七劍不但所劃的部位完全一樣,就連力道之大小,也無絲毫差異,此人之劍法,又何止迅快而已,簡直已出神入化。」 紫髯龍嘎聲道:「當時我等在艙中,有的仰臥,有的俯身,還有的只是斜倚在那裡,每人的姿勢,俱都不同,但他那柄劍上,卻生像是長了眼睛一般,一劍劃下,必在眉心,我——我真想不通他這劍是如何劃下的?」 方寶玉緩緩道:「據弟子所知,世上只有一人,具有如此準確、迅快的劍法,也唯有他能將劍尖的力道,拿捏得如此恰到好處。」 鐵髯道長道:「誰?」但他並未等寶玉答話,便已脫口道:「不錯,是他,東海白衣人!」 群豪再度譁然! 無相大師皺眉道:「但他如此做法,卻又為的是什麼?難道他與齊施主你有何仇恨?」 紫髯龍苦笑道:「在下還不配和他有什麼仇恨,何況他若真的與在下有什麼仇恨,在下便也活不到現在了。」 鐵髯道長道:「既無仇恨,又是為何?」 紫髯龍道:「留爾性命,為吾傳警。」 鐵髯道長皺眉道:「此話怎講?」 紫髯龍道:「我等驚動過後,便瞧見桌上有封書信,書信之旁,還有張短柬,上面便是寫著這八個字。」 鐵髯道長道:「那封信上又寫著什麼?」 紫髯龍道:「信封上只寫著交中土武林,這簡簡單單五個字,也沒有寫究竟要交給誰,但在下卻已想到,此信必定與白衣人七年之約有關,他劍創我等,祇怕也是為了示威,是以在下便儘快趕回,正在躊躇,不知要將這封信交給誰才好,幸得有此次泰山之會,聚集了天下英雄,倒為在下省了不少人事。」 無相大師沉聲道:「信在那裡?」 他話未說完,紫髯龍已取出書信,雙手奉上。 *** 純白色的信箋,卻是鮮紅的字。 「敬啟者:紫衣侯竟死,吾實傷感,天下雖大,對手難尋,此人一死,吾更寂寞,吾至今方知求勝雖難,求敗更不易。 然七年之約,不可不赴,來年花朝,當赴中土,但願東海之濱,有人能以三尺劍,賜我一敗。 東海白衣人。」 拙樸的字跡,簡短的語句,但字裡行間,卻有一種蒼涼壯闊之豪氣,直逼人眉睫而來。 方寶玉、萬子良、鐵髯道長等人,仔細咀嚼「賜我一敗」四字的滋味,更覺熱血奔騰,不能自已。 就只這簡簡單單四個字,已盡道出這絕代劍手睥睨天下的威風,也道出他內心的寂寞與蕭索。 寶玉喃喃道:「普天之下,除了這東海白衣人外,還有誰能說出這樣的話——還有誰夠資格說出這樣的四個字來?」 鐵髯道長捋鬚瞠目,大喝道:「你!」 不錯,此時此刻,方寶玉正是天下英雄希望之所寄,普天之下,已唯有他被認為能與白衣人一戰。 *** 深秋、夜涼,蒼穹高闊,繁星滿天。 萬竹山莊,庭院深沉,晚風吹來,吹動了萬竿竹影,秋蟲與竹韻相和,正彷彿天送清音。 繁星下,竹影間,果佳茗香,十餘人品茗圍坐,娓娓清談,局外人遠遠望去,宛如神仙一般。 這十餘人本無愧於這良辰美景,只因他們俱都是當今天下武林之絕頂人物,只是,此刻他們之心情,卻已無享受這佳茗美景之情趣。 轟動一時的泰山之會已結束,眾人心頭,自不免帶著一份曲終人散後,難免要有的惆悵。但除此之外,他們心裡還有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這問題才是這些武林絕頂高手心情沉重的最大原因。於是,談鋒終於漸漸轉至這問題—— 無相大師道:「火魔神之約,方少施主不知是否已決定前赴?」 寶玉恭聲道:「弟子既已答應,焉有毀約之理?」 無相大師道:「哦!」他心中顯然有話礙難出口,目光緩緩移向如意老人。 如意老人乾咳一聲,道:「這——這——」 寶玉道:「前輩們有話只管教訓,弟子——」 鐵髯道長沉聲道:「無相道兄,如意道兄所說的話,也正是貧道要說的話,只是——這話確是有些難以出口。」寶玉沉吟半晌,垂眉道:「前輩們莫非是要弟子不赴此約?」 如意老人嘆道:「江湖俠義,一諾千金,咱們這些老頭子,若是要你毀約,豈非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但——」他苦笑一聲,接道:「但此事委實關係重大,咱們雖不能要你毀約,卻又不得不要你再多加考慮考慮,然後再作決定。」 寶玉道:「弟子實已再三考慮,但——」 如意老人截口道:「若是換了別人,既已允諾,自是永無更改,但你——唉!你此刻身分已與別人大不相同,天下武林同道的希望,此刻實都已寄託在你身上,只等著你與那東海白衣人作一決戰。」 鐵髯道長接道:「你若為了要赴此約,而有了什麼三長兩短,而不能赴東海之約,那——那又當怎生是好?」 寶玉垂首道:「這——弟子——」 如意老人緩緩道:「昨日泰山會後,群豪猶自依依不捨散去,為的只是要多瞧你一眼,那時泰山之上,千百道目光,又有誰不是瞧在你身上——只要你去瞧他們的目光一眼,便可知他們對你的期望是何等深厚。」 寶玉道:「這——弟子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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