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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第五章 錦帆起風波

  方寶兒暗笑忖道:「小鈴鐺吃醋了。」其實心裡暗笑的,又何止方寶兒一人,就連那居魯大士也咯咯笑道:「這位姑娘說話,似乎有些酸溜溜的,吾邦此美人雖非天上仙子,至少已可算是人間絕色了,尊侯可還看得上眼麼?」

  紫衣侯尚未說話,鈴兒已又冷笑道:「她若也算人間絕色,人間的絕色也未免太多了些,你瞧咱們這些姐妹,有那個比她醜?何況咱們這些姐妹,不但詩詞書畫,絲竹彈唱,樣樣皆精,又都懷有一身武功,而且一個個俱都善解人意,可以對茗清談,也可以對酒高歌,你們夷狄之邦的女子行嗎?」木郎君聽得心中暗喜:「看來不要我出手,這安息人所求之事也算吹了。」

  居魯大士卻一直邊聽邊笑,此刻緩緩道:「姑娘說的確是不錯,佳人雖美,若無情趣就差了許多。」

  鈴兒道:「你知道就好。」

  居魯大士道:「但我若找個人既絕美,又懂得詩詞彈唱,能武能文,能談能歌的美人出來又當如何?」

  鈴兒冷笑道:「這人恐怕難找得很,你何時才能找到?」

  居魯大士笑道:「現在!」

  鈴兒呆了一呆,大笑道:「現在?這美人莫非自天上掉下來的,地下鑽出來的不成?」

  居魯大士微微一笑,也不答話,突然解開了衣襟,脫下了白袍,露出了一個身穿粉色緊衣的絕美胴體。

  眾人駭了一跳,再看這「居魯大士」已將頭上滿頭黃髮扯了下來,露出了漆黑青絲,接著,又在面上扯下些東西,醜陋的面容,立刻變成了絕世的容貌。只見她全身骨肉勻亭,再也不能增減一分,秋波明媚,微一顧盼便足銷魂,尤其是嬌靨上所帶的那一分微笑,更是令人目眩神迷。

  若說那安息美人乃是人間絕色,這美人便當真是天上仙子!若說那安息美人艷舞銷魂,這美人眼波一轉便勝過艷舞千次。船艙之中,來自四面八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數十人,竟一齊被這絕世的美貌,驚得呆住了,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那安息美人見了她的容光,也不禁自慚形穢,悄悄躲到一邊去了。

  最最吃驚的,卻是簾幕後的方寶兒,他做夢也未想到這「居魯大士」,竟是水天姬改扮而成的,再也忍不住驚呼出聲。小公主大吃一驚,幸好在方寶兒發出這聲驚呼的同一剎那之間,鈴兒亦自驚呼道:「你——你不是他的大妻子麼?」

  木郎君大喝一聲,縱身躍起,怒罵道:「我當是誰來與某家搗亂,原來又是你這賤人!」水天姬回眸一笑,道:「你好嗎?」

  木郎君怒喝道:「我好——我想宰了你!」一雙枯木般的手臂,十指箕張,指向水天姬的咽喉。水天姬卻依然面帶媚艷的微笑,身子動也不動,只是柔聲輕笑道:「誰敢在這裡殺人?」

  紫衣侯亦自輕叱道:「誰敢在這裡殺人?」還有一個聲音,竟也是叱道:「誰敢在這裡殺人?」

  這三聲驚呼同時發出,一個聲音柔媚軟膩,一個聲音隱隱含威,另一個聲音卻是尖細怪異,聽來有如針刺耳鼓。

  木郎君不由得硬生生頓住手掌,只見一個光頭赤足,身披麻衣,膚色漆黑如鐵的苦行僧人,緩緩走出。

  紫衣侯道:「大師可是自天竺來的伽星法王麼?」語氣中已微帶驚動之意,顯見此僧來歷非同小可。

  群豪聽得這「伽星法王」四字,更是吃了一驚,只因這伽星法王雖然遠在天竺,但中原武林,早已有關於他的傳說:此人不但身懷極為高深的內功,而且還練有佛門密宗中,一種最神奇的瑜伽秘術,入水七日不死,活埋半月不斃,生吃砒霜不毒,赤足走火不傷——

  武林傳說中,實已將這伽星大師,說成神話般的人物,幾已練成金剛不壞之身,群豪見他突然在此現身,自不免大吃一驚。只因中原佛家弟子往天竺去的,自唐玄奘以來,日漸其多,是以伽星法王漢語倒也十分流利。合什道:「阿彌陀佛,不想施主竟還認得小僧,小僧且為施主一清耳目,再來說話。」轉身走到木郎君面前,道:「出去!」

  紫衣侯有心想瞧瞧這天竺異人的手段,是以也不說話,眾人也想瞧瞧這木郎君如何對付於他,更是袖手旁觀。

  木郎君縱然暗懷畏懼之心,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做出示弱之態,抗聲道:「你憑什麼要某家出去?」伽星法王道:「再不出去,休怪小僧無禮!」

  水天姬嬌笑道:「法王要你出去,你不出去,豈非自討苦吃?」這句話無異火上添油,木郎君怒道:「誰也不能令某家出去!」

  伽星法王突然反手一掌,摑向他右臉。這一掌來得無聲無息,木郎君閃電出手一擋,反應可說迅快已極,那知伽星法王手臂關節似是活的,竟可向外彎曲,只聽「拍」的一聲,木郎君雖然格住了他手臂,但他手掌仍然著著實實摑到木郎君臉上,如擊枯木敗革一般,雖未傷著木郎君骨肉,但卻大大傷了木郎君面子。

  木郎君又驚又怒,怒喝一聲,欺身撲上,霎眼間便攻出七招,招招俱是奇詭怪異,令人吃驚。那知七招過後,掌聲一響,木郎君面上竟又著了一掌。金、木、水、火、士,五行魔宮,每宮主人,都練有一種怪異絕倫的武功,端的令江湖中人聞名喪膽。

  「東方青木宮」木郎君父子所練「枯木功」,不但招數怪異,最厲害的便是能打能挨,無論多麼陰毒強勁的掌力,都難傷得了他們,但此刻這伽星法王武功招式,竟比木郎君更怪異十倍,木郎君便不禁吃了大虧,兩人若是真個生死相拼,木郎君也未見弱了多少,伽星法王也難以傷得了他,最妙的是,伽星法王並非真的想要傷他,只是要掃他面子,這般情況之下,木郎君虧就更吃得大了。

  以他的身份,在眾目睽睽之下,挨了人兩掌,怎能再厚顏打將下去,突然一個翻身,掠出艙外,接著,「撲通」地一聲水響,竟似已躍入水裡,水天姬笑道:「打不過人家,竟跳水自殺了麼?」

  伽星法王道:「這廝此番走去,絕不會善罷甘休,必定還另有毒計,女檀越日後可要小心了。」水天姬笑道:「多謝法王指教。」

  方寶兒暗笑道:「若論用計,木郎君不知要比水天姬差了多少倍,上當也不知上過多少,可笑這和尚竟還怕她吃虧。」又忖道:「就以此事來說,她想必早已在暗中將那真的安息使者居魯士的模樣行動看得清清楚楚,便扮成他的模樣前來,借用了他的禮物,不但大出別人意料之外,而且自己分文不費,這計策用得是何等巧妙,木郎君再活一百歲,也休想勝得過她。」

  伽星大師面向紫衣侯,取出一串檀木佛珠,道:「小僧身在方外,無法致送厚禮,區區之物,但望施主笑納。」

  紫衣侯道:「多謝大師——鈴兒接過來。」

  鈴兒接過佛珠,笑道:「法王當世奇人,無所不能,難道也會有什麼事,非要我家侯爺來做不可嗎?」伽星大師道:「有的。」

  紫衣侯道:「不知大師有何見教?」

  伽星大師道:「小僧一生與人交手,有勝無敗,今日來此,便是想與當代第一劍客一較武功,嘗一嘗失敗是何滋味?」

  眾人聽得這天竺異僧竟是要與紫衣侯交手而來,都不禁聳然動容,只有方寶兒卻在暗中皺眉:「好好的又要打架?」

  只聽紫衣侯帶笑道:「在下武功荒疏已久,怎會是大師敵手,大師若要求敗,確是找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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