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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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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平閉目端坐,有如老僧入定,輕蔑的笑聲,咯咯不絕,他心頭怒火上湧,張目喝道:「我志已決,任何事都不能更改萬一,你還在這裡多言作甚?」 黑暗中的語聲哈哈笑道:「我此刻已在你面前,垂下兩隻肥雞,俱是松枝熏成,肥嫩欲滴,你不妨嘗上一嘗。」 南宮平心如磐石,但生理上的慾望,卻使他忍不住嗅了一嗅,只覺香氣果然比前更為濃烈,黑暗中的語聲大笑又道:「這兩隻肥雞之中,一隻塗有迷藥,你吃下之後,便會迷失本性,完全聽命於我,另一隻卻全是上好佐料,你如有豪氣,不妨與命運賭博一下!」南宮平忍不住伸出手掌,指尖觸處,油膩肥嫩,一陣難言的顫抖,帶著強烈的食慾,剎那間直達他心底。 他手指輕輕顫動一下,突地縮回手掌,大喝道:「我豈能為了區區食慾,而與命運賭博!」 黑暗中笑聲一頓,良久良久,突地輕歎一聲,緩緩道:「似閣下這般人物,不能與我攜手合作,實乃我生平憾事。」 他語氣之中,已有了幾分恭敬之意,南宮平暗歎一聲,只聽此人接口又道:「我敬你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實在不忍下手殺你,也不忍以迷藥將你本性迷失,作踐於你,是以才將你留至此刻,但我若將你放走,實無疑縱虎歸山,有朝一日,我策劃多年的基業,勢必毀在你的手裡。」他語聲微頓,又自長嘆一聲,道:「我將你困在此處,實是情非得已,但望你死後莫要怨我,我必將厚葬於你。」 黑暗中微光一閃,南宮平只聽身旁「噹」地一聲,那語聲又道:「此刻我已拋下一柄匕首,你若難耐饑寒寂寞,便可以匕首自盡,你若回心轉意,只要高呼一聲,我便來釋放你,這地窖之頂,離地五丈六寸,四面牆壁,俱是精鋼,而且只有頂上一條通路,你不妨試上一試,若是力氣不夠,你面前那兩隻肥雞,並無絲毫毒藥,你吃了也可增加力氣。」他語聲沉重而誠懇,竟似良友相勸之言。 南宮平長吸了口氣,朗聲道:「你對我人格如此尊重,縱然將我殺死,我也絕對不會怨你。」 他語聲微頓,只聽頭頂之上,忽地隱約傳來一聲極為輕微的嬌笑和語聲:「你們這樣子,真像是良友訣別似的,但是你要知道……」語聲漸漸輕微·終不可聞。 這嬌笑和語聲,在南宮平耳中竟是異常熟悉,他心頭一顫:「是誰?是誰?……」 只聽黑暗中忽又長嘆一聲,道:「兄弟若是能在十年之前遇到閣下,你我必能結成生死不渝的好友,只可惜,唉——閣下臨死之前,若是還有什麼需求,在下一定代你傲到。」 南宮平心裡只是在思索那嬌笑語聲,聞言毫不思索地說道:「方纔在你身側說話的女子是誰?你只要讓我看上一眼便是了。」 一陣靜寂,那語聲緩緩道:「只有這件事麼?」南宮平道:「正是。」那語聲沉聲道:「難道沒有遺言遺物,留交給你的父母、朋友?你難道沒有心腹的話,要告訴你的情人了你難道沒有未了的心事,要我代你去做?你難道不想看看,這使你正值英年而死的人,究竟是誰?」 南宮平怔了一怔,忽覺一陣悲哀的浪潮,湧上心頭,他仔細一想,自己未了的心事,實在太多,但事已至此,夫復何言? 剎那間他覺萬念俱灰,沉聲一歎,緩緩道:「什麼事都毋庸閣下費心了。」垂下頭去,瞑目而坐。 那語聲奇道:「你方才要看的人……」南宮平道:「我也不要看了。」那語聲道:「但我既已答應於你,你不妨向上看她一眼。」 南宮平只覺跟前一亮,知道此人已開啟了地窖的門戶,但是他卻仍然垂首而坐,他此刻雖然懷疑那女子是個與他有著極為密切關係的人,但是他也不願抬頭看她一眼,因為他不願在自己臨死之前,還對世上任何一個人生出怨恨。 又是一陣靜寂,只聽「噗」地一聲,門戶重又合上,黑暗中忽又蕩漾起一陣幽怨淒楚的樂聲,那神秘的語聲緩緩道:「遠山高大,風雨飄香,風蕭水寒,壯士不返,南宮兄,別了。」 南宮平長嘆一聲,仍然端坐未動,但是這幽怨淒楚的樂聲,卻使他心中悲哀的浪潮,澎湃洶湧,往來衝擊,他暗中低語:「別了,別了……」忽覺面頰之上,有冰涼的淚珠滑過,英雄的眼淚,不到傷心絕望之極處,怎會輕易流落? 悲哀之中,他忽地產生了一種為生命掙扎的勇氣,伸手摸著那柄匕首,緩緩走到牆邊,用盡真力,插將下去,只覺手腕一震,四面牆壁,果然俱是精鋼所造,他悲哀地嘆息一聲,倚在牆角,只覺死亡的陰影,隨著時光的流去,漸更深重。 但是生命的終點,卻仍是那般漫長,他不願自殘得自父母的軀體,但又只覺不能忍受這種等待死亡的痛苦,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忽覺身後牆壁一軟,眼前光線一亮,他已向後倒了下去。 他一驚之下,翻身躍起,久歷黑暗的眼睛,微微一合,瞬即張開,只見自己面前三尺處,卓立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面色凝重,目光黯淡,一手舉著一枝松枝火把,一手拉起南宮平的衣袖,南宮平身軀一讓,白髮老人手掌一推,那地窖的人口密道便又關起。 南宮平呆了一呆,才發覺自己已驟然脫離了死亡的陰影,一陣不可形容的激動與狂喜,使得他木立當地,久久不知動彈。 這高舉火把的白髮老人,赫然竟是那「慕龍莊」「飛環」韋七!此刻他濃眉深皺,彷彿心事重重,對南宮平微一招手,當先走出,火把映耀處,只見這地道之中,處處俱是蛛網,腳步一落,便有一陣灰塵揚起,顯見是久未動用,但道路迂迴,有如迷宮,建築之巧妙,卻令人歎為觀止。 南宮平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心中充滿感激,他有生以來,情感之激動,從未有此刻這般強烈,因為他此刻已經經歷「死亡」的痛苦與絕望。 他乾咳一聲,只覺喉頭哽咽,難以成聲,訥訥道:「老前輩……」韋七頭也不回,低沉道:「噤聲!」轉過一條曲道,忽地伸手在牆角一按,只聽「呀」地一聲輕響,一片牆壁,平空向後退開三尺,韋七口中喃喃道:「七鷹呀七鷹,莫怪我救不得你們了,我只能盡力而為……」語聲未了,已閃身而入。 南宮平驚疑交集,方自一愕,卻見「飛環」韋七已輕輕掠出,右脅之下,挾著一個暈迷未醒的錦衣少年,沉聲道:「抱起他。」南宮平依言將這錦衣少年平平托起,心中卻更是疑惑,只見「飛環」韋七推上門戶,轉身而行,他雖仍一言不發,但眉宇之間的憂愁,卻更加沉重。 輕微的腳步聲,隨著飛揚的灰塵,在這陰森的地道中蕩漾著,南宮平忍不住輕輕道:「老……」方自出聲,「飛環」韋七已沉聲道:「你毋庸對我稱謝。」 南宮平道:「但是……這究竟……」 韋七長嘆一聲,截口道:「武林之中,將生大變,關外煞星,已入中原,老夫已受其挾持,數十年辛苦掙來之基業,已眼看不保了。」 南宮平心中更是茫然不解,方待動問,韋七接口道:「你手中這少年,身懷驚人絕技,乃是『崑崙』弟子,名叫戰東來,此刻中了一種極為奇特的迷香白霧,我也無藥可解,但再過一陣,他便會自然醒轉,你兩人俱是少年英發,前途無限,但望你們逃離此地後,待機而動,莫使那魔頭真的稱雄天下。」 他語聲之中,滿含悲懷愁苦之意,南宮平劍眉一挑,沉聲道:「此人是誰?難道……」 韋七又自不等他將話說完,便截口道:「此人不但武功高不可測,善使各種巧奪天工、妙絕人寰的迷香暗器,而且手下還有一班奇才異能之士,助桀為惡,其中尤以『戳天奪命雙槍』,『旋風追魂四劍』兩人之武功,更是駭人聽聞,人所難擋,你我萬萬不是其人敵手。」 南宮平心念一動,脫口道:「此人可是帥天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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