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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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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影中冷笑一聲,緩緩道:「有誰答應過要給解藥於你!」 南宮平心中熱血震盪,已自說不出話來,只聽霧影中那奇異的語聲緩緩又道:「你一入此莊,生命已被我操在掌內,哪有權利和力量,再用已屬於我的生命,來與別人換取解藥?」 這聲音雖是那般醇厚而沉重,但其中卻無半絲情感,當真有如邊荒的巨鼓,一聲聲敲入南宮平耳中,一聲聲敲在南宮平心上。 他此刻心中,有如被人撕裂了一般,那種被人欺騙後的憤怒與悲哀,無可奈何的絕望與痛苦,正在殘酷地撕著他的生命與情感。 他狂怒著顫聲喝道:「你……你……你是不是人!解藥……拿解藥來……」 奇異的語聲冷削、陰森、殘酷地輕輕一笑,道:「解藥,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不但你此刻就要輾轉呻吟死在這裡,你那愚蠢的朋友,也要輾轉呻吟,任憑無情的時光,一分一寸地奪去他的生命,你聽,你可以聽到他的呻吟之聲,你看,你可以看到他那痛苦的掙扎,你此刻是否已感到『死亡』的可怕,只是卻也太遲了……太遲了……死亡!此刻已在你的眼前……」 奇異的語聲中,像是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完全震懾了山宮平的心神。 他只覺眼光漸漸渙散,力量漸漸消失,只有心中的憤怒與痛苦、絕望與悲哀,卻仍是那般強烈。 任風萍身如木石,冷然望著他,目光中既無憐憫,亦無歡愉,他就像一座無情的山石,全然無視於人們的生存與死亡。 霧影中,神秘而無情的語聲,再次響起:「你已知道了麼?生命畢竟是可貴的,只可惜你已無法再有一次生命,是麼?你若再有一次生命,就絕不會輕視它了,是麼,現在——死亡已奪去了你的神智,奪去了你的情感,奪去了你的歡樂……甚至已奪去了你的痛苦與悲哀,現在——你已死了。」 南宮平掙扎著想張開眼睛,但他的眼簾竟突地變得有千鈞般沉重。 所有一切的感覺,果然已漸漸離他遠去,他奮起最後的力量,大喝一聲,向前面撲了過去,向前面那已將完全黑暗的朦朧光影撲了過去! 但是他身形方自躍起一尺,便不支倒在地上,耳邊依稀聽得任風萍的一聲冷笑,他掙扎著抬起目光,目光更加朦朧,朦朧中彷彿有一條人影自黑暗中向他走來,是這死亡的意念,已使他眼簾沉重地垂了下去,他只能模糊地看到一雙發亮的鞋子,緩緩向他移動著,一步,一步,一步…… 沉重的腳步聲,一聲接著一聲。由遠而近,由輕而重…… *** 初升的陽光,穿過淺紫垂簾邊的空隙,照在雕花床邊的羅紗帳上,深深垂落的紗帳邊,又垂下一角羅衾,衾帳春濃,香氣氤氳。 隨著腳步聲,紗帳突被掀開一角,一個英俊的少年,突地坐到床邊,他面容蒼白,目光驚懼,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之事似的。 那一線耀目的陽光,使得他抬手遮住眼簾,他不敢接觸陽光,因為他怕這初升的陽光,會照出他心底的邪惡。 腳步之聲,突地停頓在門前,他面容慘然一變,垂下手掌,惶然站起,哪知他身後的羅帳翠衾中,突地發出一聲嬌笑,一隻瑩白如玉的纖纖玉手,一把捉著他的手腕,嬌笑著道:「你要做什麼?」 驚慌的少年以驚慌的目光,望了門口一眼,羅帳中又輕笑道:「你問問是誰……問呀,怕什麼?」 少年乾咳一聲,沉聲道:「誰?」雖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字,但在他說來,卻似已費了許多力氣。 門外響起一聲乾咳,少年驚慌地坐到床上,只聽一個謙卑的聲音輕輕道:「客官,可要茶水麼?」 這少年反手一抖額上汗珠,暗中吐了口長氣,大聲道:「不要!」 羅帳內立刻響起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震得那掛帳的銅鉤,也發出一連串「叮噹」的聲音,慘白少年長嘆一聲,低低說道:「我……我總以為大哥就在門外,昨天晚上,我還做了許多噩夢,一會兒夢到師傅用鞭子責打我,一會兒夢到大哥大聲責罵我,一會兒又……又……」 嬌柔的語聲截口笑道:「一會兒又夢到四妹對你冷笑,是不是?」 慘白少年長嘆著垂下頭去,但那只纖纖玉手突地一拉,他便跌入一個軟玉溫香的懷抱裡,有如山兔墜入獵人的陷阱一樣,再也無法脫身了。 羅帳再次墜下,但卻有一隻瑩白如玉的修長玉腿,似乎耐不住帳內的春暖,緩緩落在床邊,輕輕地搖晃著,那柔美而誘人的曲線,使得窗外的陽光,也像人的眼睛一樣,變得更明亮了起來。 小腿曲起,一隻纖掌,輕輕伸出羅帳,輕輕撫摸著那纖柔而嬌美的玉足,直到帳中「嚶嚀」嬌笑一聲,小腿突地伸得筆直,纖秀的足尖,也筆直地伸挺著,還帶著一絲輕微顫抖,就像是春風中的柳枝! 春意,更濃了! 羅帳中又起了顫抖的語聲:「沉沉,若是大哥真的來了,你怎麼辦?」 「我……我……」無法答話,只有長嘆。 玉腿,墜落了,羅帳中良久沒有聲息,然後,又是一隻玉腿落到帳外,羅帳一掀,一個春意撩人的美婦,輕輕自羅帳內站了起來,長長的紗衣,落到足邊,掩住了她修長的玉腿。 她輕輕一攏鬢髮,幽幽長嘆一聲,道:「沉沉,我知道你還是真的喜歡我。」 慘白少年,也呆呆地走出羅帳,呆呆地望著這偷情的美婦,長嘆著道:「我……真的喜歡你,但是大哥,他……隨時都會來的……我……我實在害怕得很。」 那偷情的美婦——自然是郭玉霞了——霍然轉過身去,筆直地望著他,緩緩道:「若是大哥永遠不回來了呢?」 面容慘白的少年——石沉呆了一呆,詫聲道:「大哥不回來了?」 郭玉霞冷冷一笑,輕移蓮步,坐到床邊的椅上,緩緩道:「他若是沒有死,難道此刻還不該早就到了西安城麼?」 石沉面色一變,訥訥道:「你……你說什麼,我……」 郭玉霞冷笑截口道:「那天我在華山之巔,便看出那間竹屋外邊的絕壑之中,隨時都有惡兆,說不定隱藏著一些什麼兇惡之事,你看,那具死屍的面容,俱是滿帶驚駭之色,他身上既無刀劍之傷,掌傷亦不嚴重,他實在是被駭死的。」 最後一句話,她冰冰冷冷地說出來,石沉心頭一凜,脫口道:「駭死的?」 郭玉霞點了點頭,接著道:「後來,你追上了我,你有沒有看到我忽然輕輕一笑。」 石沉道:「但是……我以為你是因為看到了我才笑的。」 郭玉霞輕笑道:「我見著你雖然高興,但我那一笑,卻是為了在山巔上傳下的一聲慘呼。」 石沉茫然道:「慘呼?我怎地未曾聽到?」 郭玉霞笑道:「那時你只顧纏著我,當然不會聽到,可是我卻聽得清清楚楚,那一聲既驚慌、又猛烈的慘呼,的的確確是你大哥發出來的,你想想,以你大哥的脾氣,若不是……若不是遇到足以制他死命的變故,怎會發出那麼淒慘驚駭的呼聲來。」 石沉目光直視,呆呆地凝注著前方,愕了半晌,一時之間,他心中也不知是該欣喜、慶幸,抑或是該悲哀、慌亂。 郭玉霞伸手一撥鬢髮,緩緩道:「本來我還不敢確定,但這些天來,你大哥蹤影不見,你再想想,以他的脾氣生性,若是未死,怎會直到此刻還沒有來到這裡?以他的聲名和他長的那副樣子,只要一入了西安城,還會沒有人知道?」 石沉暗歎一聲,回過頭去,似乎悄悄擦了擦眼中的淚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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