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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任風萍面色一沉,厲聲道:「三位若不聽我良言相勸,那麼任某只有讓三位看看這『天風銀雨陣』的真正威力了。」

  話落,他正待離地而起,梅吟雪輕叱一聲:「慢走!」纖腰微擰,窈窕的身形·突地飄飄飛起。

  任風萍暗道一驚:「好輕功!」梅吟雪已飄落在他面前,任風萍哈哈笑道:「你當我身在陣中,『天風銀雨陣』便無從施展威力麼?」

  梅吟雪道:「不錯!」她輕輕一笑,口中又道:「我就想留著你在這裡!」纖掌微揚,輕輕一掌拍去,卻拍向任風萍肩頭的「肩井」大穴!

  任風萍眼簾微垂,不敢去看她面上的笑容,腳步一轉,左掌橫掃她脅下,冷冷道:「恕不奉陪了!」右足微頓,身形驟起。

  梅吟雪嬌笑道:「你就是走不得。」右臂一揚,長袖飛起,突地有如蛇蟒一般,纏住任風萍右足的足踝!

  任風萍心頭一震,雙掌立沉,右足向上提起,左掌橫切梅吟雪的衣袖。

  梅吟雪手腕一抖,衣袖重落,嬌笑著道:「你還是下來吧!」

  語聲未了,任風萍果已落在地上,雙掌護胸,凝注著梅吟雪,方纔她輕描淡寫施出的那一招「流雲飛袖」,看來雖然平平無奇,但運力之巧,行氣之穩·實在妙到毫巔,便是「武當派」當今的掌門「停心道長」也未見有這般功力。

  南宮平功;是暗暗吃驚,直到此刻,他方始見到梅吟雪的真實武功,竟比他心中所想的高深得多,而且她舉手投足之間,還似乎不知含蘊著多少神力,只是未遇對手施展而已。

  他不禁既是驚奇,又是欽佩,這十年之間,她僵臥在一具窄小黯黑的棺木裡,本應是一段令人窒息、令人瘋狂的歲月,然而這奇異的女子,卻不但恢復了她被毀的功力——這原是多麼艱苦的工作——悟得了內家功夫中,最難的駐顏之術,而且功力招式之間,竟似比她原有的武功還進步了些,他實在想不透她所憑藉的是一種何等高妙奇奧的武功秘術,而造成了這武林中百年未有的奇蹟?

  這念頭在他心中一閃而過,狄揚已自他身邊緩緩坐起。

  任風萍冷笑一聲,緩緩道:「你們是要降抑或是要戰,最好快些決定。」

  梅吟雪道:「我偏要多拖一些時候!難道不行麼?」

  任風萍冷冷道:「那麼你們只好快些準備這位姓狄的後事了!」

  南宮平心頭一凜,失聲道:「你說什麼?」

  任風萍兩目望天,緩緩道:「銀錘之上,附有劇毒,見血之後,無藥可救——」他霍然垂下目光,注定南宮平,接口道:「你若想救你的朋友,還是快些作個決定的好!」他暗驚於梅吟雪的武功,終於施出這個殺手鐧來。

  南官平面色大變,轉目望去,只見狄揚面容僵木,果然已失了常態。

  梅吟雪秋波四轉,冷冷道:「危言聳聽,卻也嚇不倒我!」

  任風萍冷冷笑道:「只怕你心裡已知道我並非危言聳聽吧!」

  他似乎漫不經心地望了望南宮平面上的神色,接口道:「你雖然是心冷血冷,將朋友的生死之事,全不放在心中,但是——」他突地大喝道:「南宮平,難道你也是這樣的人麼?」

  南宮平心念轉動,只覺狄揚被自己握著的手掌,已變得炙熱有如烙鐵,向前凝注的眼神,也變得散亂而無光。

  梅吟雪輕叱一聲,道:「我若將你擒住,還怕你不獻出解藥麼?」

  任風萍冷冷笑道:「解藥並未在我身邊,何況——嘿嘿!你自問真能擒得住我?」

  梅吟雪柳眉微揚,突也仰天冷笑了起來:「可笑呀可笑!」她冷笑著道:「我只當『萬里流香』任風萍是什麼厲害角色,原來也不過如此!」

  任風萍以手撫頷,故作未曾聽見,梅吟雪冷笑又道:「以這種方法來使人入伙,豈非蠢到極點。別人縱使從了,入伙後難道就不能出賣你的機密?難道不能反叛?那時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話猶未了,只聽任風萍哈哈笑道:「這個不勞姑娘費心,任某若沒有降龍伏虎的本領,怎敢在月黑風高之時上山!」

  梅吟雪暗道一聲:「罷了!」知道攻心之戰,至此已然結束。

  他兩人俱是強者,在這一回合之中,誰也沒有為對方言語所動,要知此時此刻,彼此雙方,心中俱有畏懼,是以彼此心中,誰都不願再啟戰端,只望能以言語打動對方,不戰而勝。

  晚風吹拂,梅吟雪心中主意已定,面上便又巧笑嫣然,方待出其不意,將任風萍點住穴道,一擊不成,便立刻全身而退,乘那陣式未及發動之際,與南宮平衝出重圍。

  哪知,靜寂中突聽一聲鴉嗚,劃空而來,星空下,一團黑影,疾飛而至,來勢之疾,有如鷹隼,哪裡像是一隻烏鴉!

  梅吟雪心頭微驚,只見這隻鋼喙鐵羽的烏鴉,疾地撲向任風萍的面門,似乎要去啄他的眼珠。

  任風萍心頭亦自一驚,腳下移動,刷地一掌,疾拍而出!

  這一掌去勢迅速,那烏鴉又是前飛之勢,衡情度理,實無可能避開這一掌,哪知剎那間它竟又一聲長鳴,閃電般倒飛而去,去勢之急,竟比來勢還要驚人,霎眼間便已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半聲鴉鳴,尚在星空下蕩漾。

  任風萍一掌掃出,烏鴉已自去遠,他呆呆地木立當地,揚起的手掌,幾乎放不下來,世上靈禽異獸雖多,但一隻烏鴉,竟能倒退飛行,卻實是自古至今,從來未有的奇聞異事!「難道此鳥雖有烏鴉之形,卻非烏鴉,而是一種人間罕睹的奇禽異鳥麼?」

  他心中不禁暗自猜疑,那邊梅吟雪與南宮平亦是滿心奇怪,要知鳥翼兜風,僅能前飛,此乃人盡皆知之事,是以這倒飛之鴉,才能在此刻這劍拔弩張的情況下,轉開他三人的注意之力。

  錯愕之間,只聽一陣極為奇異的喝聲:「讓開,讓開!」自遠而近,接著四下手持錘鏈的黑衣大漢一陣騷動,竟亂了陣腳,紛紛走避,讓開一條通路。

  「萬里流香」任風萍雙眉一皺,低叱道:「不戰而亂,罪無可赦,難道你們忘了麼!」

  叱聲未了,突地一個白髮藍袍的枯瘦道人,他鬚髮皆白,藍袍及膝,形容枯瘦,但神情卻極矍鑠,步履之間,更有威儀,左掌平舉當胸,掌中竟托著一隻烏鴉,大步而來,任風萍凝目望去,突地發現那一聲聲粗嗄奇異的呼聲,竟是出自他掌中的烏鴉口中發出,心頭不覺一凜,冷汗涔涔而落,烏鴉倒飛,已是奇聞,烏鴉能言,更是驚人,任風萍雖然縱橫江湖,閱歷極豐,心計更深,但此刻卻也不禁失了常態。

  梅吟雪秋波一轉,亦是花容失色,這道人面帶微笑,烏鴉卻是嘴喙啟合,突又喊道:「月不黑,風不高,怎地這西安城四下,俱在殺人放火,你們難道要造反了麼?」

  聲音雖粗嗄,但字句卻極是清晰,梅吟雪雙腿一軟,幾乎要驚呼出聲來。

  只有南宮平目光閃動,面上並無十分驚異之色,他見了這白髮道人,心中一動,便想起一個人來,方自脫口呼道:「你……」哪知這道人的眼神卻已向他掃來,與他打了個眼色,他滿腹疑團,頓住語聲,望著這道人發起愣來。

  「萬里流香」任風萍強抑著心中的驚恐,長身一揖,道:「道長世外高人,來此不知有何見教?」

  那白髮道人哈哈一笑,那烏鴉卻又喊道:「你怎地只向他行禮,難道沒有看到我麼?」

  任風萍愣了一愣,要向一隻烏鴉行禮,實是荒唐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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