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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南宮平劍眉微挑,長笑道:「西安城中數百豪士尚且困不住我南宮平,難道此刻這區區數十人便能使我喪生此地麼?」

  狄揚大聲道:「有誰膽大,盡可叫他先來嘗嘗『天山神劍』的滋味!」

  任風萍冷冷笑道:「任某且叫你們看看,任某的五年心血,是否與西安城中的那班廢物大有不同之處!」話聲未了,他身形已自向外展動,長孫單亦是擰腰錯步,「刷」地斜掠數丈,與任風萍一齊站在那一圈黑衣人影之外!

  只聽任風萍的笑聲冷冷自人影外傳來,南宮平一手持劍,狄揚雙掌平舉,緩緩走到梅吟雪身側。

  夜色深沉,晚風颯然,只見這一圈人影,沉重地移動著腳步,緩緩逼進!

  梅吟雪沉聲道:「先莫動手,以靜制動,稍有不對,不妨先衝出重圍……」

  突聽一陣鐵鏈之聲,叮噹響起,接著,任風萍一聲清叱:「天!」數十條人影手臂一揚,只聽「呼」一聲,數十道寒光突地自這些黑衣天漢掌中沖天飛起!

  任風萍接連喝道:「地!」這數十道寒光未落,又是數十道強風自人影中飛出,一齊擊在南宮平、狄揚、梅吟雪三人身前。

  三人齊地一驚,夜色中只見數十道匹練般的寒光一齊襲來,宛如數十條銀蛇,又宛如數十道飛瀑!

  南宮平大喝一聲,右手拔出長劍,身形展動,劍光暴長,梅吟雪長袖飛舞,狄揚雙掌伸張,這三人各個背對而立,正待各以絕技,將自己面前的一片寒光擊落哪知突地又是一聲低叱:「風!」

  「呼」地一聲,這一圈銀光突地沖天飛起,本自飛起的一圈銀光卻宛如閃電般擊下,耀目的銀光,強烈的風聲,再加以還有一陣陣鐵鏈揮動時的「叮噹」之聲,聲勢端的不同凡響。

  狄揚長嘯一聲,身形拔起,梅吟雪驚喚道:「不好!」

  話聲未了,只見方自飛起的銀光,已又交剪飛下,霎眼間,狄揚的身形便已被一片銀濤掩沒!

  南宮平心頭一凜,劍光揮動,繚繞全身,亦自沖天飛起。

  狄揚身形方起,夜色中只見數十柄銀光閃閃的流星飛錘,已當頭向自己擊下,他身形一折,方自轉向掠出,哪知身下又有一片銀錘捲上,一片耀目的銀光,將他緊緊捲在中央。

  剎那間他來不及再加思索,雙掌一合,「噗」地夾住了一隻銀錘,身形打轉,筆直向下撲去,只覺掌心一陣刺痛,左腰右胯,更是一陣奇痛攻心,耳邊只聽一陣「嗆啷」之聲,他身形已自撞在一個黑衣大漢的身上,兩人一起驚呼一聲,齊地倒在地上。

  南宮平以劍護身,方自飛起,只見銀濤中微微一亂,他乘隙飛舞長劍,「葉上秋露」雖是因人成名,本身並非切金斷玉的神兵利器,但南宮平此刻全力揮出,威力亦自不凡!

  只聽一陣「嗆啷」之聲,黑衣大漢掌中的奇形兵器「鏈子流星單錘」,已被他削落三柄,他身形一折,卻見狄揚已驚呼著倒在地上。

  梅吟雪見到這班黑衣漢子用的竟是「流星錘」,心頭暗自微凜:「難怪任風萍有恃無恐!」

  要知「流星錘,鏈子槍」這一類的軟兵刃,雖非江湖罕見之兵刃,但卻十分難練,尤其在人多時使用,若無十分功夫,反易傷著自己,但練成後卻有加倍的威力。

  這數十條黑衣大漢竟能一齊使用這種兵刃,顯見必已訓練有素,默契極深,才不致傷著自己,其威力,自也與眾不同。

  梅吟雪江湖歷練極豐,見到這等陣式,本來已有退意,們此刻南宮平已騰身飛起,她心中不知怎地,突覺一陣激動,再也無暇顧及自身的安危,輕叱一聲,飄飛而起,長袖一拂,一陣強風,擋退了七柄擊向南宮平的銀錘!

  南宮平長劍飛舞,卻已向狄揚跌倒處撲去,梅吟雪柳眉皺處,花容失色,知道若是銀錘跟蹤擊來,南宮平必定難免要傷在錘下!

  但此刻銀光已亂,就在她動念之間,任風萍已自大喝一聲「霜!」

  梅吟雪身形一轉,隨著南宮平撲了下去,只聽「呼」地一聲,數十柄銀錘,竟一齊收回,數十條黑衣大漢,亦自一齊退後十步。

  任風萍在圈外指揮陣式,見到銀光散亂,心頭亦自一凜,原來這「天風銀雨陣」,乃是他專門為了對付中原武林高手所創,曾費了不少心血,此陣並不暗合奇門八卦,僅以無比精嚴的配合見長,「天、地、風、雨、日、月、雲、雪、霜。」九種變化,互為輔助,生生不息,變化雖不十分精妙繁複,但深信就憑這數十柄奇形兵刃,所組成的奇形陣式,其威力已足以將任何一個武林高手傷在那滿佈凌刺的流星銀錘下!

  此刻他並未見到狄揚已受重傷,深恐這苦心所創的陣式被毀,低叱一聲,撤回陣式,身形一轉,飄然落在陣中——南宮平俯下身去,只見狄揚左腰右胯,血漬斑斑,左手叉著一個黑衣大漢的咽喉,緊緊將這大漢壓在地上,指縫之間,也不斷有鮮血汩然沁出,這大漢左掌之上套著一隻皮套,套上纏著一條亮銀細鏈,鏈頭的銀錘,卻被狄揚握在高舉著的右掌中,只聽狄揚悶「哼」一聲,銀光閃處,血光飛濺,他竟將這大漢的頭顱,一錘擊碎。

  南宮平心頭微凜,一把握住了狄揚的手腕,只見狄揚霍然轉過身來,雙目之中,滿佈血絲,頭脖前胸之上,滿濺著淋漓的鮮血,這少年初次受傷,亦是初次傷人,見到自己滿身的鮮血,神智竟似已亂,呆呆地望了南宮平兩眼,嘴角肌肉抖動,然後轉眼茫然凝注著掌中的銀錘,呆呆地發起愣來。

  銀錘之上,鮮血仍在不住滴落,一滴一滴地滴在南宮平的手掌上,冰冷的鮮血,帶給南宮平的是一種難言的悚慄之感,他心頭亦自一陣茫然,終其一生,他都不敢將別人生命的價值看得輕賤。

  任風萍飄然落下,目光一掃,見到他兩人的神態,冷笑一聲,沉聲道:「原來『天山神劍』,也不過如此而已!」

  梅吟雪冷冷笑道:「不過如此而已的『天山神劍』,卻已令你陣式大亂,虧你見機得早,將陣式撒開,否則——嘿嘿。」

  她輕蔑地冷「嘿」兩聲,其實心中何嘗不在暗暗驚悸於這種奇異陣式的威力。語聲微頓接口又道:「你且看看你那弟兄破碎的頭顱,難道你不怕——」

  語聲未了,任風萍突地陰森森地狂笑起來。

  南宮平劍眉一揚,厲聲道:「你笑些什麼?難道你竟敢將生命與鮮血,看作可笑之事?」

  任風萍笑聲一頓,冷冷道:「你可知道花朵樹木,皆需灌溉,方得生長?」

  南宮平愕了一愕,不知他怎會突地說出這句毫不相於的話來。

  只聽任風萍冷冷接口道:「武功陣法,亦正與花朵樹木一樣,世上無論任何一種武功,任何一種陣法,若沒有鮮血的灌溉,焉能成熟滋長?我手下弟兄雖死一人,但他的鮮血,卻將這『天風銀雨陣』灌溉得更為成熟了,這自然是可喜之事,在下為何不笑?」

  這雖是一番荒謬,但也無不是至理的言論,只聽得南宮平既是憤怒,又覺悲哀,悲哀的是他突然想起自身所習的武功,亦是前人以鮮血灌溉而成,他不禁暗中感嘆唏噓,只覺這任風萍的言語,當真有著刀劍般鋒利,每每一言便能刺入別人的心底。

  「萬里流香」任風萍目光閃動,微微一笑,沉聲道:「我任風萍此次入關,並無與關中武林人士結怨之意,是以這『天風銀雨陣』只是備而不用而已——」

  他語聲頓處,突地長嘆一聲,接道:「西安城裡,千百武林豪士圍剿於你,甚至你的同門兄弟俱都對你不諒,只有我任風萍不惜犯下眾怒——唉!你切莫教我違了本意,反將你傷在陣下!」

  南宮平嘆息一聲,梅吟雪冷笑接口道:「你威嚇不成,莫非又要來軟求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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