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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他雖然自負奇才,但此刻卻已在不知不覺中被梅吟雪溫甜的笑容與眼波所醉,漸漸洩露了他本來不願洩露的機密之事。

  南宮平、狄揚面色微變,只見任風萍眼神中閃爍著得意的光彩,接著又道:「離此不遠,兄弟便有別墅,雖然稍嫌簡陋,但卻比此地清靜得多,絕不會有人來驚擾三位的大駕,只是兄弟我在西安城裡還要稍許逗留,不能親自陪三位前去。」

  梅吟雪故意失望地輕歎一聲,緩緩道:「那麼怎麼辦呢?」

  狄揚雙眉微皺,南宮平卻已深知她的為人生性,只是靜觀待變。

  「萬里流香」任風萍微笑道:「不妨,兄弟雖然不能陪三位前去,但沿途自有人接——」

  他語聲突地一頓,目光炯然,默注了三人半晌——梅吟雪笑容更甜,南宮平面容沉靜,狄揚雖有不耐之色,但為了南宮平與梅吟雪仍可暫時忍耐——任風萍對這三人的神態,似乎頗為滿意。

  他面上又復泛出笑容,一面伸手入懷,一面緩緩說道:「兄弟雖與三位相交心切,但三位或許還未深信——」他語聲頓處,手掌已自懷中取出,梅吟雪、南宮平、狄揚一齊凝目望去,只見他手掌之上,已多了三個金光燦燦、色彩繽紛、似是金絲與彩絲同織的絲囊。

  梅吟雪嬌笑一聲,道:「好美,這是什麼?」

  任風萍沉聲道:「直到今日為止,中原武林中能見到此物之人,可說少之又少——」他極其慎重地將其中一具絲囊解開,眾人只覺一陣奇香,撲鼻而來,他已從囊中取出一面方方正正,黝黯無光,看來毫不起眼的紫色木牌,極其慎重地交到梅吟雪手上。

  梅吟雪垂首望去,只見這乍看毫不起眼的木牌,製作的竟是十分精妙,正面是一幅精工雕刻的圖畫,刻的彷彿是高山峰巔處縹緲的煙雲,又彷彿是夕陽將下,氤氳在西方天邊的彩霞,雲霞中有一條人影,負手而立,初看極為模糊,仔細一看,只見此人神情瀟灑,衣角飄拂,雖在夜色之中望去,仍覺十分清晰精緻,直將此人的神情刻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只可惜所刻的僅是一條暗影,看不到此人的面貌究竟如何。

  反面刻的卻是兩句自唐詩高適所作「燕歌行」中化出的詩句。

  「男兒本應重橫行,風雨武林顯顏色。」

  字跡雖小,但鐵劃銀鉤,筆力雄渾,自然也是巨匠手筆,木牌沉沉甸甸,散發著一陣陣撲鼻異香。

  梅吟雪俯首凝注了半晌,抬頭一笑,問道:「這上面所刻的人,莫非便是那位帥天帆麼?」

  任風萍頷首道:「這一方『風雨飄香牌』,也就是那帥天帆的信物。」

  他微微一笑,將另外兩個絲囊,分別交與南宮平、狄揚,一面笑道:「兄弟為了取信於三位,是以不惜破例未經任何手續,便將此物取出。」

  梅吟雪輕輕把弄著手中的絲囊與木牌,笑道:「什麼手續?」

  任風萍道:「三位到了兄弟的下處,自然就會知道的!」

  他突地雙掌一拍,發出一聲清脆的掌聲,掌聲方了,遠處便又如飛掠來一條人影,身形急快,輕功曼妙,竟是那「岷山二友」中的「鐵掌金劍獨行客」長孫單!

  他閃電般掠了過來,身形一頓,筆直地站在任風萍身側,炯然的目光,狠狠地在梅吟雪面上一掃,突地瞥見了她掌中之物,面上立刻現出驚詫之色。

  任風萍目光一轉,微微笑道:「長孫兄彷彿與梅姑娘之間有些過節,但此後已成一家人,長孫兄似乎該將往事忘懷了。」

  長孫單木然愕了半晌,冷冷道:「在下此刻已經忘了。」

  梅吟雪嬌笑道:「忘得倒真快嘛。」

  任風萍哈哈一笑,道:「勞駕長孫兄將他們三位帶到『留香莊』去,兄弟在西安城中稍作逗留,便趕來與各位相會!」

  長孫單道:「那麼劍……」

  任風萍笑道:「南宮兄,你留在西安城中的那柄寶劍,兄弟也命人為你取來了。」

  南宮平正在俯首沉思,聞言一愕,長孫單已自背後取下長劍,冷冷道:「劍鞘方配,不大合適。」

  任風萍取過劍來轉交與南宮平,含笑道:「方纔兄弟冒昧闖入南宮兄房中時,已見到這柄名震武林的利器,後來見到南宮兄未曾帶在身邊,便又不嫌冒昧,為南宮兄取來了。」

  他朗聲一笑,似乎不願等著南宮平對自己稱謝,目光轉向狄揚,笑道:「狄兄,你可知道,這面木牌的奇異之處何在?」

  狄揚劍眉微軒,冷笑道:「無論這木牌有何奇異之處,但叫我狄揚作一個妄想稱霸武林之人的爪牙,哼哼——」突地手腕一甩,將掌中絲囊,拋在地上,仰首望天,再也不望任風萍一眼。

  任風萍心頭一驚,面容驟變,失色道:「狄兄,你……你……」

  長孫單面容冷冰,枯瘦的手掌,緩緩提起,扶在腰邊。

  南宮平長嘆一聲:「任兄對小弟之恩,實令小弟感激,那位帥大俠入關之後,小弟也深願能高攀如此英雄人物為友,但是……」他又自一歎,將掌中絲囊交回任風萍,接道:「小弟愚昧無才,又復狂野成性,只怕不能參與仁兄如此龐大的組織與計劃,但是——唉,任兄之情,小弟卻不會忘懷的。」

  他生性仁厚,已看出任風萍的用心,是以不願被此人收買,但心中卻又覺得此人於已有恩,是以此刻不覺有些嘆息。

  任風萍面容鐵青,手掌緊握,幾乎將掌中絲囊握碎,目光緩緩轉向梅吟雪。

  梅吟雪笑道:「我倒無所謂……」她輕輕一笑,將木牌放回絲囊之中,南宮平面容微變,任風萍目光一亮,梅吟雪卻又接著笑道:「但我卻也沒有這份雄心壯志,是以對任大俠的好意也只有敬謝了,只是……」她突然將絲囊輕輕放入懷裡,接口嬌笑道:「這絲囊與木牌我都十分歡喜,捨不得還給你,你既然已經很大方地送給了我,想必絕不會又很小氣地收回去的,任大俠你說是麼?」

  狄揚忍不住微微一笑,只見任風萍面色慘白,愕在當地,緩緩俯下身去,拾起了地上的絲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南宮平心中大是不忍,沉聲道:「任兄日後若是有什麼……」

  話聲未了,任風萍又仰天長笑起來,笑聲高亢而冷削。

  「好好!」他長笑著道:「原來我任風萍有眼無珠,原來三位是存心在戲弄於我……」

  笑聲突地一頓,他垂下目光,一字一字地沉聲道:「但三位既已聽到了我這些隱秘,難道還想生離此間,哼哼!任風萍難道真的是個呆子!」袍袖一拂,雙掌一拍,身形突地後掠七尺!

  又是一聲清脆的掌聲響過,四周的陰影中,霍然現出了數十條人影。

  南宮平、狄揚、梅吟雪心頭一震,「鐵掌金劍獨行客」長孫單面色陰沉,掌中已緩緩自腰邊抽出一柄精鋼軟劍!

  任風萍仰天冷笑道:「任某若非深有把握能使三位永遠閉口,怎會在三位面前現出機密?」他手掌一揮,四下人影,便緩緩包圍而來。

  南宮平目光四掃,突地冷笑道:「在下本對任兄存有幾分感激之心,但如此一來,卻叫在下將這份感激付與流水!」

  任風萍冷冷一笑,截口道:「閣下是否感激於我,哼哼!全都沒有什兩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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