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火併蕭十一郎 | 上頁 下頁 |
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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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的武功,再加上那七個人中隨便任何兩個,蕭十一郎都必死無疑。 風四娘一定要叫蕭十一郎分外小心提防。 可是她現在還不忍驚醒他,這些日子來,他實在太累,太疲倦,睡眠對他實在太重要。 現在距離天亮還有很久,她決心要讓他先安安穩穩的睡一覺。 明天那一戰,很可能就是決定他生死存亡的一戰。 他一定要有充足的精神和體力去對付,因為他只有一個人,這世上幾乎已沒有任何別的人能幫助他。 就連風四娘都不能,因為她根本沒有這種力量。 夜色更深,更黑暗。 風四娘的全身都已坐得發麻,卻還是不敢動。 她只有專心去思索,她希望專心的思索,能使得她保持清醒。 她想到那七個人中,很可能只有花如玉一個人是連城璧的手下。 另外那六個人,也許只不過是受了他的騙,為了貪圖那根本不存在的寶藏,才來對付蕭十一郎的。 她若能當面揭穿這件陰謀,他們也許就會反戈相向,來對付花如玉了。 想到這裏,風四娘心裏的負擔才總算減輕了。 接著她又想到很多事。 「現在他們想必已知道冰冰的來歷了,冰冰想必也已落入他們手裏。」 於是風四娘又不禁責怪自己。 那天若不是她一定要蕭十一郎陪她到麵攤子上喝酒,若不是因為她對冰冰那麼冷淡,冰冰也許就不會一個人回去了。 她想到冰冰,又想到沈璧君。 沈璧君的確是個可憐又可愛的女人,她實在太溫柔,太痴情。 也許就因為如此,所以她才一直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一直都在受人擺佈。 所以她這一生,已注定了要遭受那麼多折磨和不幸。 冰冰呢? 冰冰更可憐。 她正是花一樣的年華,花一般的美麗,可是她的生命卻已比鮮花更短促。 也許她們兩個人都配不上蕭十一郎。 蕭十一郎需要的,是一個聰明而堅強,能鼓勵他,安慰他,瞭解他的女人。 這世上又有誰能比她自己更瞭解蕭十一郎? 風四娘又不敢想下去了。 蕭十一郎的臉,還枕在她手上,她甚至可以聽見他心跳的聲音。 她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的迷醉和激情,甜蜜和痛苦,都是她終生永遠也忘不了的。 可是她卻已決心不再提起,她甚至希望蕭十一郎能忘記這件事。 這是多麼痛苦的抉擇!又是多麼偉大的犧牲! 風四娘嘆了口氣,現在她必須要喝點酒,否則就很可能無法支持下去。 剛才斟滿的一杯酒,還在她面前。 她拿起酒杯,又放下,放下又舉起,她終於將這杯酒喝下去。 這杯酒果然使她振作了些,再喝一杯,也許就能支持到天亮了。 酒壺也就在她面前。 她生怕倒酒的聲音,驚醒了蕭十一郎,所以她就拿起了酒壺,對著嘴喝。 壺中的酒似已不多了。 她不知不覺的,就全部喝了下去,酒的熱力,果然使她全身的血液都暢通了些。 她輕輕的,慢慢的,靠到椅背上。 窗外還是一片黑暗,屋子裏也是一片黑暗,風吹著窗外的梧桐,輕得就像是情人的呼吸。 蕭十一郎的呼吸也很輕,很均勻,彷彿帶著種奇妙的節奏。 她凝視著面前這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傾聽著窗外的風聲,和蕭十一郎的呼吸。 一種甜蜜而深沉的黑暗,比夜色更濃的黑暗,忽然擁住了她。 她忽然睡著了。 黑暗無論多麼深沉,光明遲早還是要來的,睡眠無論多麼甜蜜,也遲早總有清醒的時候。 風四娘忽然醒來,秋日的豔陽,正照在雪白的窗紙上。 她輕輕嘆了口氣,慢慢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她的心突然沉了下去,沉入了腳底,沉入了萬丈深淵裏。 她的手上已沒有人。 枕在她手上沉睡的蕭十一郎,已不見了。 「他絕不會就這麼樣走的。」 風四娘跳起來,想呼喊,想去找,卻已發現那訃聞般的請帖背面,已多出了幾行字,是用筷子蘸著辣椒醬寫出來的字,很模糊,也很零亂:「我走了。我一定壓麻了你的手,但等你醒來時,手就一定不會再麻的。他們要找的只是我一個人,你不必去,也不能去。你以後就算不能看見我,也一定很快就會聽到我的消息。」 模糊的字並更模糊,因為淚已滴在上面,就像是落花上的一層雨霧。 ——我一定壓麻了你的手,可是等你醒來時,手就一定不會再麻的。 她懂得他的意思。 ——我一定傷了你的心,可是等你清醒時,就一定不會再難受了,因為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傷心難受。 可是,她真的能忘了他,真的能清醒? ——你就算不再見到我,也一定很快就會聽到我的消息。 那是甚麼消息?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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