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火併蕭十一郎 | 上頁 下頁 |
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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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炬未成灰,淚也未乾。 風四娘的手臂幾乎已完全麻木,可是她沒有動。 她滿心酸楚,既悲傷,又疲倦。 她想痛醉一場,又想睡一下,可是她既不能睡,也不敢醉。 她一定要在這裏守著蕭十一郎,守到黑夜逝去,曙色降臨,守到他走為止。 忽然間,蠟炬終已燃盡,火光熄滅,四下變得一片黑暗。 她已看不見蕭十一郎,甚麼都已看不見。 在這死一般的寂靜和黑暗中,在這既悲傷又疲倦的情況下,她反而忽然變得清醒了起來。 物極必反,世上本就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到了最黑暗時,光明一定就快來了。 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事,很多問題。 她自己將這些問題一條條說出來,自己再一條條解答。 她先問自己:「花如玉是個甚麼樣的人?」 花如玉當然是個既深沉,又狡猾,而且極厲害,極可怕的人。 「一個像他那麼樣厲害的人,費了那麼多心血,才得到沈璧君,又怎麼會讓一個車夫輕輕易易就將她救走?」 那本是絕無可能的。 「難道這本就是花如玉自己安排的,故意讓那車夫救走沈璧君?」 這解釋不但比較合理,而且幾乎已可算是唯一的解釋。 「花如玉為甚麼要這樣做?他苦心得到沈璧君,為甚麼又故意要人將她救走?」 「因為他要那車夫將沈璧君送到無垢山莊來。」 「這又是為了甚麼?」 「因為他知道連城璧也一定會到這裏來,他故意要沈璧君和連城璧相見,要沈璧君看看,她的丈夫已變得多麼潦倒憔悴。」 「為甚麼?」風四娘再問自己。 「因為他知道沈璧君是個軟弱而善良的女人,若是看見連城璧為了她而毀了自己,她一定會心軟的,為了讓連城璧重新振作,她一定會不惜犧牲一切。」 「可是像花如玉這種人,絕不會做任何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他這麼樣做,對自己又有甚麼好處?」 「沒有好處。」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一切計劃,並不是花如玉自己安排的,在暗中一定還另外有個主使他的人。」 「這世上又有甚麼人能指揮花如玉?讓花如玉接受他的命令?」 「那當然是個比花如玉更深沉,更厲害,更可怕的人。」 「這個人難道就是接替逍遙侯地位的那個人?難道就是故意將千萬財富送給蕭十一郎的那個人?」 「一定就是他!」 「就因為花如玉也是他的屬下,所以花如玉從未真的關心過蕭十一郎的『寶藏』,他早已知道這『寶藏』根本就不存在。」 「這個人為甚麼要這麼樣做?」 「因為他要陷害蕭十一郎,要別人對付蕭十一郎,也要沈璧君懷恨蕭十一郎。」 「花如玉也當然早已知道『無垢山莊』是屬於蕭十一郎的。」 「他當然也知道沈璧君發現這件事後,會多麼傷心,多麼氣憤?」 「可是他既然知道連城璧已出賣了無垢山莊,又怎能確定連城璧一定會在這裏遇見沈璧君?」 「這難道是連城璧自己安排的?」 「這件事發展到現在這種情況,唯一得到好處的人,豈非就只有連城璧?」 「除了連城璧外,也沒有人知道蕭十一郎在這裏,那請帖是怎麼會送到這裏來的?」 「難道這所有的計劃,都是連城璧在暗中主使的?難道他就是接替逍遙侯地位的那個人?」 風四娘一連問了自己五個問題。 這五個問題都沒有解答——並不是因為她不能解答,而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解答。 她的確不敢。 ——連城璧就是「那個人。」 只要想到這種可能,風四娘全身就不禁都已冒出了冷汗。 事實的真相若真是這樣子的話,那就未免太可怕了。 風四娘甚至已連想都不敢去想,她簡直無法想像世上竟真的有如此殘酷,如此惡毒的人。 但是她也一直知道,連城璧本就是個非常冷靜,非常深沉的人。 像他這種人,本不該為了一個女人而變得如此潦倒憔悴的。 他一向將自己的名聲和家世,看得比世上任何事都重。 連家世代豪富,產業更多,一個人無論怎麼樣揮霍,也很難在短短兩年中將這億萬家業敗光的。 何況,連城璧自己也是個交遊極廣,極能幹的人,他怎麼會窮得連「無垢山莊」都賣給了別人? 這世上又有誰有那麼大的本事,那麼大的膽子,敢買下無垢山莊來? 就算真的有人買了下來,這無垢山莊又怎麼會變成蕭十一郎的? 想到這裏,風四娘身上的冷汗,已濕透了衣裳。 但她還是不敢確定。 她還是想不通連城璧怎麼會知道逍遙侯的秘密?怎麼能接替逍遙侯的地位? 現在她只知道,蕭十一郎確實已變成了江湖中的眾矢之的。 沈璧君確實已心甘情願的重新投入了連城璧的懷抱。 這些本都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現在偏偏全都已發生了。 風四娘已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將自己這想法告訴蕭十一郎。 蕭十一郎的預感也許並沒有錯。 明日之約,真正可怕的人,也許的確不是在請帖上具名的那七個人,而是連城璧。 連城璧的「袖中劍」,她是親眼看見過的,連「小公子」那麼厲害的人,都毫無抵抗之力,立刻就死在他的劍下。 這兩年來,他很可能又練成了更可怕的武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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