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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第十四章 因禍得福

  一陣風吹過,吳鳴世只覺身上微有寒意,轉首望去,只見房門洞開,兩扇門板,一左一右地倒在地上,門環之上,整整齊齊地印著一個掌印,深陷入木,仔細一看,才知道方才那人竟將這厚達三寸的柳木門板,擊得對穿,此刻留在門板之上的,竟是個掌洞。

  方才那人聲到人到,顯見腳下絕未停步,鄉下人門戶最是謹慎,這門板自是極為厚重,此人腳下未停,隨手揮出一掌,卻已將這厚重的門板擊穿,這種功力不但驚世駭俗,就連吳鳴世這種武林高手見了,心下都為之駭然。

  目光轉處,「神手」戰飛面上亦是滿佈驚駭之色,目光再一轉,七巧追魂那飛虹一手拿火摺子,手中的火摺子卻在微微顫抖著,三人口中雖然都未說話,心裡卻不約而同地說道:「此人是誰?竟有如此驚人的武功。」心下各自驚悸不已。

  只聽身側床板輕輕一響,三人理智一清,齊地轉過身去,走到床前,卻見那已暈迷了將近半個時辰的裴珏,此刻竟緩緩張開眼來。

  吳鳴世心中一喜,脫口道:「你已醒了。」兩人相顧一笑,那知那方自甦醒的裴珏,嘴角亦自泛出一絲笑容,嘴角動了兩動,雖未說出話來,但嘴角的笑容,卻極為開朗。吳鳴世心中奇怪:「怎地他人一甦醒就笑了起來?」心念數轉,卻也猜不出裴珏笑的是為著什麼。

  裴珏悄然閉起眼來,耳畔兀自繚繞著:「他已醒了——他已醒了。」這雖是極其簡單的四個字,卻是裴珏一生之中所聽到的最最奧妙的音樂,因為,他終於又能聽到世上的聲音了,那麼這四個字對他而言,又是多麼美妙呢?

  「我終於又能聽到聲音了。」他狂喜地暗忖道,當他睜開眼睛的一剎那,這四個字便像仙樂一般,由遙遠的空際,飄入他耳裡。

  此刻他腦海中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願想,只是在反覆默唸著:「他已醒了——他已醒了。」心靈彷彿已生雙翼,直欲振翼飛去,這四字也在腦海中旋轉著,越轉越快,終於又變成一聲混沌。

  吳鳴世搖首一嘆,道:「他又暈了過去,唉……奇怪的是——」

  「神手」戰飛一搖摺扇,接著道:「他方一甦醒,怎地就笑了起來?」

  這兩人俱是心智聰明絕頂之人,是以吳鳴世話未說完,那「神手」戰飛便已知道他所要說的是什麼,但這兩人雖然個個心智絕頂,卻誰也沒有想到,方才「金雞」向一啼的全力一擊,雖將裴珏擊成重傷,卻也將他被那錦衣詭秘文士所點的獨門聾啞重穴震得解開多半,這種匪夷所思之事,的確是機緣湊巧,而且巧到極處,自不是戰、吳兩人能以預料的了。

  ***

  七巧追魂那飛虹卻始終在垂首想著心事,此刻突地朗聲說道:「此刻天將大亮,我等何去何從,戰兄想必早有打算吧?」

  吳鳴世目光一轉,接著道:「無論何去何從,也該先將我這裴兄的傷勢醫好才是!」他話聲微頓,哈哈一笑,又道:「此刻裴兄已是江南綠林的總瓢把子,傷不治好,於戰、那二兄的顏面,亦大有妨礙吧。」

  「神手」戰飛軒眉一笑,手中靜止許久的摺扇,又開始搖了起來一面笑道:「極是,極是,無論我等何去何從,裴大先生的傷勢,是該先治好的,只是——」手腕一翻,刷地收起手中摺扇,向下一指,接道:「裴大先生傷勢非輕,此間亦非療傷之地,吳兄大可放心,裴大先生的傷勢,只管包在小弟身上,哈哈,戰某雖然不才,卻也不會讓我等眾家兄弟的盟主大哥久久負傷的。」

  吳鳴世劍眉一軒,亦自笑道:「『神手』戰飛,手妙如神,兄台縱然不說,小弟也放心得很,此間既非久留之地,我等何去何從,就全憑戰兄吩咐了。」

  「神手」戰飛面色微微一變,瞬即展顏一笑,向那「七巧追魂」道:「依在下之意麼,自是先得將裴大哥送到一個安靜所在,療養傷勢,你我一面便得撒出請柬,遍邀江南武林同道,讓大家參見江南綠林中的新起盟主,那兄之意,可否如此?」

  「七巧追魂」面上仍然木無表情,冷冷道:「戰兄高見,小弟一向是拜服的,若論這裴——裴大先生的療傷之地,自然得以戰兄的『浪莽山莊』最佳,戰兄就近診治,也要方便些。至於那遍邀江南同道一事麼,也萬萬遲不得,依小弟之見,就定在五月端陽吧,那時春日雖去,酷夏卻仍未至,也免得各路英雄奔波於烈日之下。」

  「神手」戰飛哈哈笑道:「極是,極是。五月端陽,就是五月端陽最佳!」目光一轉,突地向吳鳴世當頭一揖,道:「一日以來,我等拜受吳兄教益良多,不但我戰某感激不盡,江南道上的眾家兄弟得知,也定必深感吳兄高義的。」

  吳鳴世微微一笑,道:「戰兄言重了。」心中卻在暗中思忖:「這姓戰的此刻必定要趕我走了,日後他控制裴兄,也方便些。嘿嘿,只是你如意算盤打得雖妙,我卻未見讓你如意哩!」

  只聽這「神手」戰飛果然含笑又道:「吳兄四海遊俠,閒雲野鶴,真是逍遙自在得很,小弟一介俗人,面對吳兄,實在汗顏得很,但望日後有緣,也能步吳兄後塵,作一天涯遊客,嘯傲山水,豈不快哉,豈不快哉——」

  他展開摺扇,猛地搧了兩搧,仰天長笑幾聲,接著又道:「至於今日麼,小弟也不敢以些許俗務,羈留吳兄大駕,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日後再見,小弟定要和吳兄多盤桓些時。」

  吳鳴世暗中一笑,面上卻作出一本正經的神色,朗聲說道:「戰兄謬許,真教小弟無地自容得很,其實小弟不但是個俗人,還是個大大的俗人,平生最喜之事,就是看看熱鬧。不瞞戰兄說,小弟之所以到處亂跑,那裡是為著嘯傲山水,實在卻是為了要到處找些熱鬧看看,此刻我這裴兄榮任江南綠林的總瓢把子,想那江南武林豪傑共聚一堂,同賀盟主,是何等風光熱鬧之事,莫說小弟無事,就算小弟有事,也萬萬不肯錯過的。戰兄若不嫌棄,小弟便望能附驥尾,到那名聞天下武林的『浪莽山莊』去觀光——」他話聲一頓,哈哈一笑,又道:「就算戰兄嫌棄,小弟卻也少不得要厚著臉皮,跟在後面的。」

  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口中雖在說著話,眼睛卻始終瞬也不瞬地望在這神手戰飛身上,只見他面上青一陣,白一陣,手中的摺扇,搧個不停,將頷下的一部濃鬚,都吹得絲絲飄舞了起來,囁嚅了半晌,方自強笑一聲,道:「吳兄這是說那裡話來,名滿中原的七巧童子,若是光臨敝莊,小弟連歡迎都來不及,焉有嫌棄之理!吳兄如此說,就是見外了。」腹中卻在暗罵,恨不得將這七巧童子一掌擊倒在面前。

  吳鳴世哈哈笑道:「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兩手一背,站在床前,再也不發一言,心中卻又不禁暗忖:「這『神手』戰飛倒真是個人物,他心中雖然定已將我恨入切骨,回上卻一絲神色也不露出來,的確是難得得很。」

  目光一轉,只見那「七巧追魂」面上是一無表情,生像是在他心中全無喜、怒、哀、樂等七情六慾一般。

  「神手」戰飛摺扇一搖,又自強笑一聲,抬首一望窗外,道:「與吳兄一席快談,竟不知東方之既白,哈哈,此刻天竟已將近日出之時了。那兄,你我是否也該走了?」

  「七巧追魂」那飛虹冷然微一頷首,緩步走到窗前,伸手入懷,取出一物,順手一擲,「吧」的擲到地上,那知此物一觸地面,便「波」的一聲,爆出一溜火花,突又衝天而起,直升十丈,在空中又是「波」的一聲,這縷火花,竟然散成七縷黑煙,隨風嬝嬝而起,久久方自散成一片淡煙。

  吳鳴世暗嘆一聲,忖道:「難怪人言江南『七巧追魂』之『七巧』巧絕天下,別的我雖未見,就單只這信號煙花一物,製作之妙,就絕非常人所能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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