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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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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簫道人道:「本來我的確從不碰已有過男人的女人,對你卻可以破例一次。」 丁靈琳已不能動,從腳尖到指尖都已不能動,連頭都不能動。 玉簫道人看著她的臉色已變了。 丁靈琳只覺得他的眼睛裏彷彿忽然有了種奇異的吸引力,吸引住她的目光,將她的整個人都吸住。 她想掙扎,想逃避,卻只能癡癡地坐在那裏,看著他。 他的眼睛裏彷彿在閃動著碧光,就像是忽然亮起了一點鬼火。 丁靈琳看著這雙眼睛,終於完全想起了上次的事。 「——去殺葉開!拿這把刀去殺葉開。」 這次他要她做的事,是不是比上一次更可怕? 她已用盡了全身力氣掙扎,冷汗已濕透了她的衣服,但她卻還擺不脫。 玉簫道人眼中的那點鬼火,似已將她最後的一分力氣都燃盡。 她已只有服從。 無論玉簫道人叫她做甚麼,她都已完全無法反抗。 就在這時,突聽「砰」的一聲,門突然被撞開,一個人標槍般站在門外。 玉簫道人一驚,回身怒喝:「甚麼人?」 「嵩陽郭定。」 郭定畢竟還是及時趕來了。 他怎麼能來的?是誰解開了他的穴道? 是上官小仙?還是呂迪? 他們當然知道,只要郭定一到這裏,他和玉簫道人之間就必定只有一個能活著走出去。 陽光乍現,又沉沒在陰雲裏,酷寒又征服了大地。 冷風如刀。 郭定和玉簫道人就站在這刀鋒般的冷風裏,兩個人心裏也都明白,他們之間必定要有一個倒下去。 無論誰要走出這院子,都只有一條路——從對方的屍體上走過。 郭定的劍已在手。 劍是黝黑的,暗無光華,卻帶著種比寒風更凜冽的殺氣。 這柄劍就像是他的人一樣。 玉簫卻瑩白圓潤。 這兩個人恰巧也是個極強烈鮮明的對比。 郭定凝視著他手裏的玉簫,一直在盡量避免接觸到他的眼睛。 玉簫道人眼裏的怒火又亮起,忽然問道:「你是郭嵩陽的後人?」 郭定道:「是。」 玉簫道人道:「二十年前,我已有心和郭嵩陽一較高低,只可惜他死了。」 郭定道:「我還活著。」 玉簫道人冷笑道:「你算甚麼東西?嵩陽鐵劍,在兵器譜中排名第四,你手裏的劍卻連一文都不值。」 郭定道:「哦?」 玉簫道人道:「你根本不配用這柄劍的。」 郭定閉上了嘴。 他也一直勉強控制著自己的怒氣。 憤怒有時雖然也是種力量,但在與高手相爭時,卻如毒藥般指令人致命。 玉簫道人盯著他,徐徐道:「據說你也是葉開的朋友。」 郭定承認。 玉簫道人道:「你們是種甚麼樣的朋友?」 郭定道:「朋友就是朋友,真正的朋友只有一種。」 玉簫道人道:「但你們這種朋友卻好像很特別。」 郭定道:「哦?」 玉簫道人冷冷道:「葉開死了後,你居然立刻就準備接收他的女人,像你這種朋友,豈非少見得很。」 郭定突然覺得一陣怒火上湧,忍不住抬起了頭。 玉簫道人的眼睛正在等著他。 他的目光立刻被吸住,就像是鐵釘遇到了磁石一樣。 丁靈琳一直坐在椅子上,喘息著,直到此時才走到門口。 她看見了玉簫道人的眼睛,也看見了郭定的眼睛。 她的心立刻又沉下。 玉簫道人眼中的鬼火,遲早也必定會將郭定全身的力量燃盡。 她絕不能眼看著郭定跟她一樣往下沉,沉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怎奈她卻偏偏只有看著。 現在她絕不能提醒郭定,郭定若是分心,死得必定更快。 風更冷,陰雲中彷彿又有雪花飄落。 雪落下的時候,血很可能也已濺出。 當然是郭定的血。他本不必和玉簫道人拚命的,他本來可以活得很好,很快樂。 現在他為甚麼會變成這樣子? 丁靈琳知道,只有她知道。 ——還沒有享受到愛情的甜蜜,卻已嘗盡了愛情的痛苦。 上天對他豈非不公平? 丁靈琳的淚已將落,還未落,突聽玉簫道人道:「拋下你的劍,跪下。」 他的聲音裏,也彷彿帶著種奇異的力量,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郭定握劍的手已不再穩定,整個人都似已在發抖。 玉簫道人慢慢道:「你何必再掙扎?何必再受苦?只要你一鬆手,所有的痛苦就完全過去了。」 死人當然不會再有痛苦。 只要一鬆手,就立刻可以解脫。 這實在太容易。 郭定握劍的手背上,青筋剛剛消失,力量也剛剛消失。 玉簫道人暗自得意。 他的手正漸漸在放鬆—— 這一戰已將過去,他已不必再出手。 多年來他從未曾與人近身肉搏,他已學會了更容易的法子,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將對方擊倒。 這使他變得更驕傲,也變懶了。 他已走慣了近路,可是這次他終於走錯了一步。 近路絕不是正路。 郭定手裏的劍似已將落下,突又握緊,劍光一閃,飛擊而來。 嵩陽鐵劍的劍法,本不是以變化花俏見長的。 郭定的劍法也一樣。 沒有把握時,他絕不出手,只要一劍刺出,就必定要有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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