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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第二十回 天楓十四郎

  白玉魔目光閃動,獰笑道:「你莫非還在等人來救你?你豈非在做夢?」

  秋靈素抬起頭,似乎瞧了瞧天色,幽幽歎道:「到了現在,只怕的確不會有人來救我了——死,到底是什麼滋味呢?」

  她抱緊那骨灰瓶,便要縱身躍下。

  楚留香突然一躍而出,大喝道:「白玉魔,我雖從不殺人,但只要你的手一動,我就宰了你。」

  白玉魔狼牙棒已舉起,卻已驚得呆住了。

  楚留香再也不給他思索的時間,喝聲中,人已掠過去,將秋靈素遠遠拉開了萬丈懸崖。

  白玉魔這才回過神來,怒喝道:「姓楚的!你為何要多管閒事?」

  那沉重的狼牙棒,夾帶著勁風,已向楚留香和秋靈素掃了過去。

  這狼牙棒本是戰場上衝鋒陷陣,血戰於千軍萬馬中所使的兵刃,其力之強,其勢之猛,絕非江湖豪傑所常用的任何兵刃所能比擬,白玉魔竟是天生神力,竟能將如此沉重的兵刃,運用的得心應手。

  誰知楚留香非但全不閃避,反而迎了上去。

  他方才伸手一拉開,已發覺這任夫人秋靈素身上,竟全無絲毫武功,他自然不能讓她受著傷害。

  是以他只有冒險。

  只見他身形一曲一扭,已衝入狼牙棒如狼牙交錯的光影中,突然出手,在白玉魔肘上一托。

  白玉魔橫擊而出的手臂,立刻不由自主向上揮了出去!楚留香的手掌已到了他脅下,輕輕一切。

  白玉魔只覺半邊身子一麻,狼牙棒脫手飛出,「呼」的一聲,直衝入雲霄,山巔的雲,都被擊碎。

  楚留香這一托、一切,說來雖平淡無奇,但當時他所冒的危險之大,所用的手法之奇,真是誰也指說不出。

  白玉魔再也想不到自己兵刃一招間,便已脫手,他闖蕩江湖數十年,幾曾遇著這樣的事,竟不覺呆住了。

  只見楚留香站在他面前,微微笑道:「你還不走?」

  他竟不乘機出手進擊,輕輕易易就放過了白玉魔。

  白玉魔更想不到世上有這樣的事,但他自己心狠手辣,自然夢想不到別人竟會如此寬大為懷。

  一時之間,他也不知是驚?是喜?吃吃道:「你——你難道——」

  楚留香淡淡道:「你只要時常去想想,自己怎會未死?那麼也該知道以後應該如何做人了。」

  白玉魔再也不說話,扭頭直奔了出去。

  這時懸崖下才遙遙傳來「噗」的一聲,狼牙棒已落了下去,楚留香轉過身子,向秋靈素微微一笑,道:「在下是否來遲了?」

  秋靈素道:「但你終究還是來了,終究還是沒有令我失望。」

  她輕輕歎了口氣,接著道:「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個聰明人,想必能夠聽得懂我的話,那麼,你勢必要回來的,所以,這白玉魔尋著我時,我就千方百計地穩住他,慢慢走來這裡,他聽我要來此跳崖,也就未曾出手。」

  楚留香微笑道:「若非夫人的風儀,又怎能令嗜殺成性的白玉魔不敢沾夫人一指,若非夫人的落簪,在下又怎會尋來這裡?」

  兩人俱是絕世聰明之人,竟恰巧遇在一起。

  秋靈素似乎笑了笑,淡淡道:「你要知道,我做這一切的事,並非為了顧惜自己的性命,但我若不將心裡的秘密說出來,卻未免死得太可惜。」

  楚留香道:「夫人心裡的秘密,現在可以說了嗎?」

  秋靈素歎了口氣,道:「現在若還不說,只怕永遠也沒有說的時候了——但這事千頭萬緒,卻叫我從何說起呢?」

  楚留香想也不想,立刻道:「信!自然要先從那四封信說起,札木合、左又錚、靈鷲子、西門千所收到的信,不知是否為夫人所寫?」

  秋靈素歎道:「是我——我害了他們!」

  楚留香道:「夫人為何要寫這四封信,夫人的困難是什麼?」

  秋靈素黯然道:「你可聽說過漢獻帝衣帶詔的故事,他身為皇帝,卻如同傀儡,非但什麼事都不能做主,而且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保全。」

  楚留香動容道:「難道任老幫主也——」

  秋靈素道:「這三年以來,任慈的處境,也正和那可憐的皇帝一樣,名雖為丐幫的幫主,但無論做什麼事都要受制於人。」

  楚留香忍不住問道:「受制於誰?」

  秋靈素一字一字道:「南宮靈!」

  楚留香跌足道:「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秋靈素道:「他本是個孤兒,是任慈從小將他帶大的,傳授給他一身武功,他也實在聰明,無論任慈教什麼,他一學就會,而且漸有青出於藍之勢。」

  楚留香道:「但以任老幫主那一身功夫——」

  秋靈素截口歎道:「任慈年紀雖老,功夫卻始終未曾擱下,身體也素來強健得很,但近三年來,也不知怎地,竟突然得了種奇怪的病,不但身子日漸瘦弱,而且連手腳都漸漸軟癱了,簡直已等於是個廢人。」

  楚留香長歎道:「好漢最怕病來磨,自古皆是如此!」

  秋靈素道:「但他這病卻絕非天生的。」

  楚留香失聲道:「夫人的意思,難道是有人下毒?」

  秋靈素道:「正是!」

  楚留香雖然已明知是誰,仍忍不住問道:「誰?」

  秋靈素道:「只有一個人,有下毒的機會,那就是南宮靈!他真面目未露出來以前,誰都識得出他是世上最孝順的人,不但幫中的艱難事務,全都是他一力承擔,就連任慈的起居飲食,他也照顧得無微不至,我反而沒有什麼事可做了,本還感激他的孝心,誰知他如此做竟為的是下毒方便。」

  楚留香苦笑道:「但他為了怕引起別人懷疑,所以又不敢將任老幫主毒死,此人心腸之毒辣,行事之周密,竟連我都看不出。」

  秋靈素歎道:「瞧不出他毒辣的又何止你一人,等到發覺時,卻已遲了,任慈對他已無能為力,無論什麼事,已只有聽命於他,非但不敢說破他的毒計,還得瞧他的臉色,極力敷衍著他,甚至巴結著他——」說到這裡,她平靜幽雅的語聲,已顫抖起來,那一段含辛忍辱的日子,想必是充滿了辛酸血淚。

  楚留香只聽得義憤填膺,怒道:「他這樣做法,丐幫中別的人難道都不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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