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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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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顛倒眾生 她將這世上最富有傳奇性,也最浪漫的名字又念了一遍,語聲竟仍是平淡的,像是絲毫不覺驚異,「楚留香」這三個字被人瞧得如此淡然——尤其是被個女子瞧得如此淡然,這只怕還是第一次。 南宮靈躬身道:「弟子本不敢帶領外客前來打擾夫人,但這位楚公子,與本幫淵源頗深,而且他此來,又關係本幫的事——」 任夫人淡淡道:「幫中之事,與我已無關係,何必來尋我?」 楚留香道:「但此事卻與夫人有極大的關係。」 任夫人道:「什麼事?」 楚留香瞧了南宮靈一眼,沉吟道:「西門千、左又錚、靈鷲子、札木合,這四位前輩,夫人想必是認得的,在下此來,正也與他們四位有關。」 他一面說話,一面正留意著任夫人神情的變化,雖然不見她面目,但卻發現她平靜的肩頭,似乎突然起了陣顫抖。 然後,她突然長身而起,回過頭來。 楚留香一直在等著她回頭,等著瞧一瞧她那顛倒眾生的容貌,她的頭轉動時,楚留香心跳竟不由加速。 但等她回過了頭,楚留香卻完全失望了。 她面上竟蒙著層黑紗,甚至連一雙眼睛都蒙住,她對自己容貌竟如此吝惜,不願讓人瞧一眼。 楚留香只覺她一雙明銳的眼波,已穿透了黑紗,瞧在他臉上——甚至已穿透了他的軀體,瞧入他的心。 但他並沒有低下頭,天下沒有人能令楚留香低頭的。 任夫人目光凝注著,良久良久,等到她說話時,她語聲又恢復了平靜,她終於緩緩道:「不錯,我是認識這四人的,但這已是二十年以前的事,你為什麼要拿這些連我自己都已遺忘的事來打擾我?」 楚留香道:「但夫人最近卻曾寫過信給他們,是嗎?」 任夫人茫然道:「信?」 楚留香目光直視著她,道:「不錯,信!那封信上說夫人有些困難,要他們趕來相助,在下此來,正是要請教夫人所說的那困難是什麼?」 任夫人默然半響,淡淡道:「我不記得曾經寫過這樣的信了,你只怕是看錯了吧?」 楚留香像是突然被人塞進個夾生的柿子,心裡只覺又苦又澀,又是發悶,他想不通任夫人為何不肯說出這封信的秘密。 但他並未死心,大聲道:「夫人的確是寫過那信的,在下絕不會看錯。」 任夫人冷冷道:「你怎知不會看錯?難道你認得我的筆跡?」 楚留香又怔了怔,再也說不出話來。 任夫人轉過身子,又跪了下去,說道:「南宮靈,出去的時候,自己掩上門,恕我不送了。」 南宮靈悄悄一拉正在發呆的楚留香,道:「夫人既說沒有寫過那信,那信想必是別人冒名的,咱們走吧!」 楚留香喃喃道:「冒名的——不錯。」 目光突然轉到那古拙的瓷瓶上,道:「任老幫主的遺骨,莫非是火化的?」 任夫人還未說話,南宮靈又搶著道:「丐幫門下,死後大都火化,這本是丐幫歷代相傳的遺規。」 楚留香長笑道:「只恨我連任老幫主最後一面都見不著,當真遺憾得很。」 任夫人竟又突然道:「你也不用遺憾,先夫纏綿病榻多年,突然而死,能見著他最後一面的人並不多,你還是快走吧!」 楚留香眼睛突然一亮,道:「多謝夫人。」 任夫人道:「我並未能幫你什麼忙,你也不用謝我。」 楚留香道:「是。」 他悄悄退了出去,心裡卻在咀嚼著任夫人最後的兩句話,這本是兩句極平常的話,他卻似覺得滋味無窮。 兩人一路回到濟南,南宮靈像是知道楚留香心情不好,所以也沒有打擾他,只是靜靜的陪伴在一旁。 到了濟南,已是第三天的深夜了。 南宮靈這才歎道:「楚兄徒勞往返,小弟也覺失望得很。」 楚留香笑道:「我自己多管閒事,卻害你也陪著我跑一趟,正該請你喝兩杯才是。」 南宮靈笑道:「陪楚兄喝一次酒,起碼又得醉三天,楚兄還是饒了我吧!」 楚留香正巴不得他走得越快越好,大笑道:「這趟就饒了你,但你若還不走,我只怕又要改變主意了。」 話未說完,南宮靈果然已大笑著抱拳而去。 南宮靈一走,楚留香就趕到大明湖邊。 這一次,他毫不費力,就尋著了黑珍珠,黑珍珠一見著他,珍珠般的眸子更黑得發亮,自小舟一躍而起,道:「你見著了秋靈素?」 楚留香道:「雖然有人一心想攔住我,但我還是見著了她。」 黑珍珠道:「她是真的很美嗎?」 楚留香笑道:「你怎地也和女孩子一樣,不問我她說了什麼話,反而先問我她生得是何模樣,只可惜她面上蒙著塊黑紗,我也未瞧見她的臉。」 黑珍珠像是比楚留香還要失望,歎了口氣,這才問道:「她說了些什麼?」 楚留香苦笑道:「她說,她已不記得曾經寫過那樣的信了。」 黑珍珠怔了怔,道:「那信難道不是她寫的嗎?」 楚留香歎道:「她若真的寫了那些信,就必已知道西門千等人都已為她而死,她怎會騙我?她難道不願我為她揭開這秘密?」 黑珍珠怔了半晌,喃喃道:「不錯,她的確沒有騙你的理由,但——」他突然抓住楚留香的手,失聲道:「你說她臉上蒙著黑紗,是嗎?」 楚留香道:「嗯!」 黑珍珠道:「莫非你見著的並非秋靈素,而是別人扮成的?」 楚留香道:「絕不是別人扮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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