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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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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半晌,方自想起自己還未回答陶純純的話,突地「嗖嗖」數聲,自洞外襲來,他大驚轉身,鐵掌揮動,掌風虎虎,當頭射入的兩枝弩箭,被他鐵掌一揮,斜射而出,「錚」的一聲,彈到兩邊山石上! 接著又是三箭並排射來,柳鶴亭鐵掌再揮,反腕一抄,抄住一枝弩箭,卻將另兩枝弩箭揮退,手腕一抖,烏光點點,便又將第六、七兩枝弩箭點落地上! 只聽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自後傳來,巨人「大寶」腰身半曲,雙手箕張,分持帳篷兩角,大步走來,走到洞口,將帳篷往洞口一蓋,噗,噗,幾響,數支弩箭,都射到帳篷上,洞內頓時越發黝黯,巨人「大寶」回身一笑,緩緩走入洞後。 又是一連串「噗噗」之聲,有如雨打芭蕉,柳鶴亭方自暗中讚歎這巨人心思的靈巧,卻聽陶純純幽幽一歎,沉聲道:「這一下真的糟了!唉,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柳鶴亭不禁一愣,奇道:「甚麼事糟了?」 語聲未了,又是「噗噗」數聲,陶純純搖首輕歎道:「這洞中本無引火之物,這麼一來——唉!」 柳鶴亭心頭一凜,轉目望去,就在這霎眼之間,洞口帳篷,已是一片通紅,只聽「靈屍」谷鬼的桀桀怪笑之聲,自洞外傳來:「燒呀,燒呀,看你們躲到幾時!」 柳鶴亭劍眉一軒,卻見戚大器手拍白犬,緩步而來,大笑道:「燒吧燒吧!看你們燒到幾時!」柳鶴亭暗歎一聲,只怪兄弟四人直到此時此刻,還有心情笑得出來,哪知陶純純亦自輕笑道:「這洞裏是不是地方極大?」 戚大器哈哈笑道:「正是,正是,陶姑娘當真聰明得緊,這洞裏地方之大,嘿嘿,就算他們燒上一年,也未必能燒得到底,反正他們也不敢衝進來,我們也就更犯不著衝出去。」 他雖然滑稽,言語多不及義,此話卻說得中旨已極,要知道方才柳鶴亭等人之所以未在巨人「大寶」的掩護之下,衝上前去,一來固是因為對方人多,自己人寡,交手之下,勝負難料,再者卻因為自己與這班人本無仇怨,糾紛全出誤會,如果交手硬拼,豈非甚是不值,是以戚大器所用這「犯不著」三字,正是用得恰當已極! 柳鶴亭凝注洞前火勢,心道:「你兄弟若是早將事情說明,此刻哪有這般麻煩?」 目光閃電般向戚大器一轉,但見他鶴髮童顏,滿臉純真之色,不禁暗歎一聲,將口邊的話忍住,他生性本就寬豁平和,只覺任何責備他人之言,都難以出口,默然轉身,走到黑穿雲面前,恭身一揖,緩緩道:「黑兄傷勢,可覺好些了麼?唉!只可惜小弟身上未備刀創之藥,再過半個時辰,等黑兄創口凝固,小弟便為兄台解開穴道,此刻還是先請到洞內靜養為是。」緩緩俯下頭去,查看他肩頭傷勢。 哪知黑穿雲突地冷哼一聲道:「在下傷勢不妨事的,不勞閣下費心!」語意雖然客客氣氣,語氣卻是冰冰冷冷。柳鶴亭微微一愣,退後半步,只見黑穿雲雙腳一挺,長身而起,緩緩道:「在下既已被閣下所擄,一切行事,但憑閣下吩咐,閣下要叫我到洞內去,在下這就去了!」目光低垂,望也不望柳鶴亭一眼,緩步向洞內走去。 柳鶴亭面壁而立,只見山壁平滑如鏡,洞前的火光,映出一個發愣的影子,久久都不知動彈一下。他真誠待人,此番善意被人當做惡意,心中但覺委屈難言,緩緩合上眼簾,吐出一口長氣,再次睜開眼來,山壁上卻已多了一條純白的影子! 他微微聞到那飄渺髮香,他也依稀看得到那剪水雙瞳,洞前的火勢愈大,這一雙眼波就更加明亮,他想轉身,又想回頭,但卻只是默默垂下目光,只聽陶純純輕輕說道:「你心裏覺得難受麼?」 他嘴唇掀動一下,嘴角微微一揚,算做微笑,緩緩回答:「還好……有一些!」 陶純純秋波一轉,輕輕又道:「你若是對別人壞些,是不是就不會時常生出這種難受了呢?」 柳鶴亭愣了一愣,抬起頭來,思索良久,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話,默默轉身,只見她嬌靨如花,眼波如水,秀髮披肩,自然而然地帶著一種純潔嬌美的神態,不自覺緩緩抬起手掌,但半途卻又緩緩放下,長歎一聲,說道:「我們也該到洞裏去了吧!」目光轉處,才知道此刻洞中除了自己兩人之外,已別無他人,急地回身,匆匆走了幾步,但腳步越走越緩,只覺自己心裏似乎有個聲音在問著自己:「你若是對別人壞些,是不是就不會時常生出這種難受呢?」 這問題問得次數越多,他就越發不知回答,他無法瞭解怎地回答如此簡單的一個問題,竟會這般困難?於是他頓住腳步,回首道:「你問我的話,我不會回答!」 語聲一頓,目光中突地閃過一絲光芒:「也許以後我會知道它的答案,到那時我再告訴你吧!」 陶純純的一隻纖纖玉手,始終停留在她鬢邊如雲的秀髮上,似乎也在思索著甚麼,前行兩步,秋波微轉,嫣然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問題的答案!」停下腳步,站到柳鶴亭身側,柳眉輕顰,仰首緩緩道:「這世界上有許多善人,有許多惡人,有許多惡人向善,也有許多善人變惡,更有許多人善善惡惡,時善時惡,你說他們是不是就在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呢?」 柳鶴亭腳步移動,垂首走了數步,嘴角突地泛起淡淡一絲笑容,回首道:「有些問題的答案,並非一定要親自做過才會知道的,看看別人的榜樣,也就知道了,你說是麼?」 陶純純嫣然一笑,垂下玉手,若是柳鶴亭能瞭解女子的心意,常會在無意之中從一雙玉手的動作上表露,那麼他就可以發覺,隱藏在她平靜的面容後的心境是多麼紊亂。 火勢越大,「靈屍」谷鬼的桀桀笑聲,仍不時由洞外傳來,洞口兩側的山壁,已被煙火熏得一片黝黑。 柳鶴亭緩步而行,不時回首,卻不知是在察看洞口火勢,抑或是在端詳陶純純的嬌靨。 陶純純蓮步細碎,默默垂首,也不知是在想著心事,抑或是不敢接觸柳鶴亭那一雙滿含深情的目光! 只見洞勢向左一曲,光線越發黝黯,洞內隱隱有戚氏兄弟開心的笑聲傳來,與洞外「靈屍」陰森、冷酷的笑聲相合,在這黝暗的古洞裏,閃動的火花中,聽到這般笑聲,讓人幾不知自己的遭遇,究竟是真?是幻? ▼第五章 是真是幻 陶純純垂首而行,突聽柳鶴亭一聲輕叱,身軀猛旋,嗖地一掠數丈,右足虛空一踢,身形平俯,探手抄起地上的兩枝弩箭,左足又是一踢,凌空一個翻身,「嗖嗖」兩聲,掌中弩箭,已自藉勢發出,帶著兩縷尖銳風聲,投入火影之中。陶純純方自一愣,只聽洞外兩聲慘呼,由近而遠。柳鶴亭雙足站定,大聲喝道:「今日之事,本有誤會,你等雖然不聽解釋,但柳鶴亭與你等無冤無仇,是以再三容忍,你等只要再往洞門前進一步,哼哼!方才那兩個人便是榜樣!」語聲鏘然,聲如金石,但語聲一落,四下卻寂無迴聲,連「靈屍」谷鬼的桀桀怪笑,此刻都已停頓。 柳鶴亭側耳靜聽半晌,擰腰掠到陶純純身側,呆了一呆,長歎一聲,大步而行。 陶純純輕笑道:「你心裏在想甚麼?」 柳鶴亭閉口不言。 陶純純幽幽歎道:「你在想你方才不該傷人,是麼?」 柳鶴亭雙目一張,愕然止步,緩緩回過頭來。只覺陶純純的一雙秋波,彷彿已看到自己心底深處! 洞勢向左一曲之後,洞內景物,突地大變,時有鐘乳下垂,風致生動,有如瓊宮瑤室,鬼斧神工,卻無琢痕。入洞愈深,前面鐘乳越多,四下林列,瓔珞下垂,五光十色,光怪陸離,盡頭處石頂逐漸高起,一片鐘乳結成的瓔珞流蘇,宛如天花寶幔,自洞頂筆直垂下,擋著去路! 鐘乳熠熠生光,人面交相輝映,一時之間柳鶴亭心中思潮雖亂,卻也不禁被這種奇麗景象所醉,傍著陶純純轉過那片瓔珞流蘇,眼前突地一亮,只見一面瓔珞流蘇,化做四面瓔珞流蘇,四面瓔珞流蘇之中,端坐四尊佛像,被四下瓔珞流蘇透出的珠光一映,幾疑非是人間,而是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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