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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只聽戚大器笑道:「不知道這些人武功怎樣,膽子可大——」

  戚四奇「呀」了一聲,道:「不好,不好,這些人耳朵也很靈,居然聽出這裏有人了,咱們可得躲一躲,若讓他們一起見到我們四人,那就沒有戲唱了。」

  柳鶴亭目光閃動處,只見這四人此刻一個個眉開眼笑,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就有如幼童嬰兒面對著心愛的玩物一樣。

  他心裏只覺好笑,卻有些不太舒服,暗中尋思道:「不知道那陶純純此刻是否還和他在一起?」

  又忖道:「反正我已不願再見他們,管他是否與她在一起,都與我無關。」口中急道:「正是,正是,我們快躲他一躲。」

  目光一轉,卻見戚氏兄弟四人,各各眼動目跳,以目示意,像是又想起甚麼好玩的事一樣,一會兒又不住打量自己,他心中一動,連忙搖手道:「不行,不行。」

  戚三棲忍住笑道:「不行甚麼?」

  柳鶴亭一怔,忖道:「是呀,不行甚麼?人家又沒有叫我幹甚麼。」

  只聽戚大器笑道:「你是說不願躲起來是麼?那正好極,你就站在這裏,替我們把這班人攔住,然後——」

  柳鶴亭此刻大感焦急,又想掠去,又想分辯,但戚大器說個不停,他走又不是,插口也不是,哪知他話聲未了,戚四奇突地輕咳一聲,戚大器立刻頓住語聲,柳鶴亭忙待發話,哪知咳聲方住,這戚氏兄弟四人,竟已一起走了。

  這戚氏兄弟四人武功不知究竟怎樣,但輕功的確不弱,霎眼之間,四人已分向四個方向如飛掠走。

  柳鶴亭怔了一怔,暗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心念動處,立刻毫不遲疑地一擰身軀,正待往道邊林野掠去,哪知身後突地傳來一聲嬌呼:「呀——你!」

  另一個冰冷冷的語聲:「原來是你!」

  柳鶴亭心往下一沉,吸了口長氣,極力按捺著胸中的憤慨之意,面上作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方自緩緩回轉身去,含笑道:「不錯,正是在下。」

  他不用回頭,便知道身後的人,一定便是那陶純純與「東宮太子」項煌,此刻目光一抬,卻見陶純純那一雙明如秋水的秋波,正自瞬也不瞬地望著自己。她一掠鬢角秀髮,輕輕道:「方才我們遠遠聽到這裏有人聲,就先掠過來看看,卻想不到是你。」

  柳鶴亭面上的笑容,生像是石壁上粗劣笨拙的浮雕一樣,生硬而呆板。

  要知他本不喜作偽,此刻聽她說「我們」兩字,心中已是氣得真要吐血,再見了那項煌站在她旁邊,負手而笑,兩眼望天,一副志得意滿之態,更恨不得一腳踢去,此刻他面上還有這種笑容,已是人為不易,又道:「不錯,正是在下。」

  陶純純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是你,可是你方才為甚麼不聲不響地就跑了?」

  柳鶴亭心中冷哼一聲,忖道:「反正你有人陪著,我走不走干卿底事?」口中仍含笑道:「不錯,在下先走了。」

  陶純純秋波一轉,像是忍俊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她緩緩伸出手掌,掩住櫻唇,輕笑道:「你這人……真是。」

  項煌突地冷笑一聲,道:「閣下不聲不響地走了,倒教我等擔心得很,生怕閣下也像我宮中的女婢一樣,被人宰了,或是被人強行擄走,嘿嘿——想不到閣下卻先到這裏遊山玩水起來了,卻將救活人、埋死人的事,留給我等來做。」

  他冷笑而言,柳鶴亭昂首望天,直到他話說完了,方喃喃自語道:「好天氣,好天氣……」

  目光一轉,滿面堆歡,道:「兄台方才是對小可說話麼?抱歉,抱歉,小可方才正自仰望蒼穹,感天地之幽幽,幾乎愴然而淚下了,竟忘了聆聽兄台的高論。」

  他方才與那戚氏兄弟一番論交,此刻言語之中,竟不知不覺地染上那兄弟四人一些滑稽玩世的味道,要知道聰明的少年大多極善模倣,他見了這項煌的神情舉止,正自滿腹怒氣,卻又自惜身分,不願發作出來,此刻他見項煌面上一陣青一陣白,知道他此番心中的怒氣,只怕還在自己之上,心下不覺大為得意,乾笑了兩聲,竟真的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一陣馬蹄聲,如飛奔來,前行四匹健馬,兩匹馬上有人,自是那兩位「將軍」,此刻他兩人一手帶著另一匹空鞍之馬,揚蹄奔來,到了近前,一勒韁繩,四匹馬竟一起停住。

  柳鶴亭哈哈笑道:「好馬呀好馬,好人呀好人,想不到兩位將軍,不但輕功極好,馬上功夫更是了得,小可真是羨慕得很,羨慕得很。」

  「神刀將軍」勝奎英、「鐵鐧將軍」尉遲高,見著柳鶴亭,已是微微一怔,齊地翻身掠下馬來,聽了他的話,「鐵鐧將軍」一張滿佈虯鬚的大臉,已變得像是一隻熟透了的蟹殼,僵在當地,怒又不是,笑更不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項煌此刻的心情止也和柳鶴亭方才一樣,直恨不得一腳將柳鶴亭踢到八百里外去,永遠見不著這惹厭的小子才對心思,胸中的怒氣,向上直冒,忍了半晌,想找兩句話來反唇相譏,但一時之間,卻又偏偏找不出來。

  柳鶴亭見了,更是得意,目光一轉,只見陶純純正自含笑望著自己,目光之中,滿是讚許之色,根本不望她身旁的項煌一眼。

  剎那之間——柳鶴亭但覺心中一樂:「原來她還是對我親近些。」方才悶氣,便都一掃而空,再望到項煌的怒態,雖然仍覺甚為好笑,但卻已有些不忍了。

  此刻那些淡銀衣裳的少女,也已都策馬而來,最後的一匹馬上,一鞍兩人,想必是有一人讓出一匹馬來給陶純純了。這些少女此刻一個個雲鬢蓬亂,衣衫不整,極為狼狽,見到柳鶴亭,目光齊地一垂,緩緩勒住馬韁。

  項煌不願陶純純和柳鶴亭親近,目光連轉數轉,忽地向陶純純笑道:「這鬼地方了無人煙,又無休息之處,你我還是早些走吧,大家勞累了一夜,此刻我已是又累又餓了。」

  陶純純點了點頭,道:「我也有些餓了。」

  項煌哈哈笑道:「姑娘想必也有些餓了。」他凡事都先想到自己,然後再想到別人,卻以為這是天經地義之事。

  陶純純轉首向柳鶴亭一笑,道:「你也該走了吧?」

  柳鶴亭在一旁見到他們談話之態,心裏竟又有些悶氣!暗道:「原來她對這小子也不錯。」

  要知道少年人心中的情海波瀾,變化最是莫測,心中若是情無所鍾,那麼行動自是瀟瀟灑灑,胸中自是坦坦蕩蕩,若是心中情有所鍾,那麼縱然是像柳鶴亭這樣心胸磊落的少年,卻也難免變得患得患失起來。他勉強一笑,自然又是方才那種生硬的笑容,強笑說道:「姑娘你們只管去好了,小可還得在此等幾個朋友。」

  陶純純明眸一張:「等朋友?你在這裏還有朋友——」秋波一轉:「啊!對了,剛才你就是在和他們說話是不是,現在他們到哪裏去了?」

  項煌冷笑道:「這個人行跡飄忽,事情又多,姑娘你還是省些氣力,留待一會兒和別人說話吧!」

  柳鶴亭劍眉一軒,突地笑道:「不過姑娘若是腹中有些餓了的話,不妨和小可在此一同等候,讓這位太子爺自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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