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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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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金魚的笑容 峭壁筆直,直人雲霄。 純白的雲朵裡慢慢地浮出一個人影。一個詭橘、怪異的人影。 這個人影仿佛是個女的,她那長長的秀髮迎風飄蕩,身上淡黃的衣裙也在飄動,就仿佛水中的金魚在搖頭擺尾。 葉開和蘇明明目露驚疑地看著這個在峭壁上出現的人影。她是人?是鬼?或是傳說中的妖魔?太陽酷熱,蘇明明卻覺得一股寒意自骨髓深處透出,她的手竟不知不覺中緊握著葉開的手。 葉開沒有動,他的手也緊握著蘇明明的手。 在一個完全陌生而地勢又險惡的地方,忽然在最佳埋伏之處出現一個「人」。 不管這個「人」是誰,只要她一掌攻來,葉開他們必然連招架的餘地都沒有,因為他們現在就仿佛被人捏住七寸之處的蛇一樣。 而這個捏住七寸的人就站在峭壁浮雲間。 葉開額角上忽然凸起一根青筋,青筋在不停地跳動,每到了真正緊張時,他的這根筋才會跳。 他雖然在看著峭壁上的這個「人」,腦海裡卻在思索著應變之策。 在他還沒有想出方法時,峭壁上的這個「人」忽然張開了雙臂,燕子般的躍到危石上,站在陽光上,大聲他說:「明明,我想你!」 她的聲音明朗愉快,一點也不像妖魔鬼怪的聲音,她的人更不像妖魔鬼怪,她是個青春活潑的小姑娘。 過了死頸,就是一片沃野的平原。 距離聖地拉薩,已經不遠了。 金魚的帳篷就搭在這裡。 金魚就是剛剛出現在峭壁上的女孩,她是來接應蘇明明的。「可是我又想嚇唬嚇唬你。」金魚的笑聲如陽光般明朗:「偏偏我又不想把你給嚇死。」 葉開在笑,他從來未見過如此明朗、如此令人愉快的女孩子。 她並不能算是完美元暇的絕色美人,她的鼻子有一點彎曲,但是她的眼波明媚,雪白的皮膚光滑柔嫩。 葉開發現她居然也很喜歡笑,又發現蘇明明也很喜歡捏她的鼻子。 現在蘇明明就正在捏著她的鼻子。 「你答應過我,這一次絕不出來亂跑的。」蘇明明明說:「為什麼又跑出來了?」 金魚輕巧地避開了這個問題。 「你為什麼總是喜歡捏我的鼻子?」金魚反問:「是不是想把我的鼻子捏得像你一樣好看?」 葉開笑了。 金魚回過頭,看著他:「他是誰?」 「我叫葉開。」葉開笑著說:「樹葉的葉,開心的開。」 「葉開?」金魚又笑了:「如果你有個弟弟的話,一定叫葉關。」「這一點恐怕不能如你願了。」葉開笑著說:「我是獨生子。」金魚又盯著葉開看了半天。 「我喜歡會笑的人。」金魚又開始笑:「現在我已經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她忽然也像剛才抱住蘇明明那樣抱住了葉開,在他的額上親了親。 「我明明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金魚說:「她喜歡的人我都喜歡。」 葉開的臉沒有紅,因為金魚的臉也沒有紅。 她抱住他時,就像是陽光普照大地一般,明朗而自然,又像是水中金魚在互相追逐般的純真。 葉開絕不是個扭扭捏捏的男人,很少能把心裡想說的話忍住不說。 「我也喜歡你。」他說:「真的很喜歡。」 就在他們兩個互相喜歡對方時,站在一旁的蘇明明雖然也在笑,可是在她眼中最深處裡,忽然出現了一絲後悔。 後悔?她後悔什麼?後悔帶葉開來拉薩?二兩道劍光,一道劃向空中的刀,一道劃向傅紅雪的咽喉。 追風叟的劍終於出鞘了,他用的劍居然是女人用的劍。 傅紅雪左手拋刀的同時,右手已伸入懷裡,將樂樂山臨死前託付給他的那包珠寶拿了出來。 這時,追風叟的劍已離他的咽喉不及三寸,傅紅雪迅速退後一步,右手中的那包珠寶迎向劍尖。 「當」的一聲,接著就是滴滴落落的珠寶掉地聲。 一劍刺落刀,一劍刺掉珠寶。 珠寶散落滿地,凝結的殺氣也在一瞬間消失。 追風叟的雙手又垂著,那兩把小小的劍又不見了,他站的姿勢仍和未出手前一樣,只是那股逼人的殺氣已消失無蹤。 只是眉宇間仿佛蒼老了許多,他整個人的神情、態度、氣勢都已完全改變。 ——劍客的劍,有時候就像是錢一樣,在某些方面來說幾乎完全一樣。 一個劍客手裡是不是有劍,就好像一個人手裡是不是有錢一樣,往往可以改變他們的一切。 ——如果一個劍客手裡沒有劍,一個人身邊沒有錢,一口空米袋裡沒有米,都是一樣站不起來的。 傅紅雪也沒有動,他依然冷冷地看著追風叟。 追風叟卻沒有再看他,他的目光仿佛停留在傅紅雪的身上,又仿佛流連在遠方。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站著,過了很久,追風叟忽然開口,忽然說了一句話:「你怎麼知道我是用兩把劍?」 傅紅雪將視線移到他的兩手:「通常的人只有右手有練劍的痕跡。」 他說:「而你兩手都有痕跡。」 「所以你就拋刀引開我的一劍?」 「我只有這個辦法。」傅紅雪淡淡他說:「你就算是只有一把,我都沒有把握能應付得了。」 這是實話,因為追風叟來之前,已先將精、氣、神培養到巔峰,傅紅雪就算一見面就拔刀,也很難攻破他的「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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