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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雷一金笑了笑,道:「熊兄神情總括來說,便是一個了無牽掛的性情中人,不應該這般悵悵然的,我再作深一層的研判,兄台迨迨趕來赴約,實在一迫於三個無奈,兩份勉強,雙加上五個身不由自主。」

  熊光炳沉默片刻,感歎地道:「人曰『龍圖刀』厲害,今番我『金雷手』總算嘗試了?」

  雷一金沉吟了一會,道:「敢問約會之人是誰?」

  熊光炳坦摯地道:「少俠不知曾否聽過『君子劍』這名號?」

  雷一金的眉毛一皺,低低地道:「熊兄說的是『金流門』的的『君子劍』公孫無咎?」

  熊光炳點點頭,道:「不錯,正是此人。」

  雷一金道:「在下與公孫無咎有過兩面之雅,此人豪邁粗獷,不拘小節,卻是個不折不扣武林狂生,熊兄如何與他結下的怨仇?」

  熊光炳略一猶豫,坦白地道:「說來簡單,公孫無咎『金流門』的人夜入萬載向一家與在下素識的巨戶尋仇,這家巨戶遣人至在下處求授,因而在下伸手管了這樁事,『金流門』的尋仇者鎩羽而歸之後,公孫無咎當即著人執來他的『金流箭』,要在下退出此事之外,但是,在下無論在道義為人,或聲譽上講,勢皆無法就此收手,因此,公孫無咎就約在下今日會。」

  雷一金皺了皺眉頭道:「熊兄在萬載伸手管此事之際,曾否傷了他『金流門』的人?」

  熊光炳無奈地一笑,道:「俗曰罵無好口,相打無好手,當時他們氣勢洶洶,人多兵眾,豈會輕易收手?」

  雷一金道:「那麼,熊兄傷了他們多少人?」

  熊光炳頷首道:「當時打傷了他們一十七人。」

  雷一金笑了笑,道:「現在,公孫無咎約你來此,是怎麼個打法?一對一呢,還是不拘形式至死方休?」

  熊光炳沉重地道:「以一對一,至死方休。」

  雷一金籲了口氣,道:「老實說,當今武林之中,熊兄與公孫無咎俱是鼎足之流,名望聲威之隆堪稱喧赫,二位如若搏命相鬥,兩敗俱傷之局乃可想見,二位皆是霸王之才,又何若為了一口氣而互毀基業名聲?」

  熊光炳又苦笑了一下,道:「在下亦深知公孫無咎不易相與,這一戰下來,只怕彼此都討不了好,是而在下於啟行之前並當一切,交待後事,以便準備傾力一搏,少俠之言雖則有理,卻已不及了。」

  雷一金道:「我輩武林中人往往一諾擲頭顱,在下雖然有心,但為了熊兄聲譽卻也不便插入!」

  熊光炳道:「少俠盛情心領,此戰若仍僥倖生還,當另謀相聚之期!」

  雷一金笑了笑,道:「那麼,熊兄為何又囊中艱澀至此呢?莫不是所攜銀兩半途遺失了?」

  黑臉一紅,熊光炳尷尬地打著哈哈道:「提起此事,也真夠窩囊,夠現眼的,而且,還怨不得別人,全是我自己給自己找難堪!」

  雷一金十分有趣地道:「此話怎講?」

  熊光炳搓搓手,發窘地道:「此行之際,我帶的盤纏倒是足夠有餘,一路上,也花費了不少。就是今天早晨,在我到達這個什麼『武田埠』之前所經過的一個小村子上,卻發生了一件事情,一個老農的兒子和些賭棍賭錢,輸了個鳥蛋精光,又回去偷了家裡僅有三畝半地契押上檯面準備翻本,莊稼漢子和江湖朗中賭錢,還想到哪裡贏,一眨眼,地契也到了人家手中,那個輸得兩眼發直的憨小子這才知道中賭不妙,回到家裡,呼天搶地的待尋死,他一家老小也慌了手腳,男男女女六七個全哭攤成了一堆。我呢,就恰好經過看見,問明原因,本想帶那混小子前往找著那幾個騙子理論,可是,混小子告訴我人家早就跑了,連贏去的地契也是在當場就出手賣脫了的,我一愣之下,想要抽腿也抽不得了啊!

  沒有法子,只硬著頭皮問他們一共輸了多少錢?乖乖,卻竟有八十多兩紋銀之多!」

  熊光炳甜甜唇,又幹了杯酒,漲紅著臉道:「當時,我就想,他娘的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何況,跟公孫無咎的約會,到時候要是兩腳一蹬,兩眼一閉,身上的銀子還不是讓別人發財!一咬牙,一橫心,一跺腳,我把身上的全部家當,九十兩白花花的銀子通通給了他們,這一贈給了他們,唉,我自己可就一文不名了,但我忖想,寧願自己受上點罪,也不能讓這一大家人絕了生路,斷了食糧的老根。離開了那家人,我到了這裡,肚皮已是餓扁了。無奈之下,我想起囊中還有一雙前朝鼎杯,這雙鼎杯乃是我在上個月路過『九江』時,自一古董店以二十兩銀子的代價買來,聞說乃是前朝皇上御用之物,其實真的是不是,我也不知道,買這雙鼎杯的時候,只因它形式古雅,規模不俗,一時見了獨心喜歡才買下來的……進了這家酒店,我一思量,二十兩銀子買來的古董,少說也押上十兩八錢總成了吧?因而我就放開膽子,開懷大吃大喝起來,不瞞你說,我的食量酒量特大,別看我這麼瘦,一個人卻可吃上四五個人份,哪知一吃下來卻出了漏子,那混帳的店掌櫃偏生不識貨,竟然說什麼也不肯抵押,鬧得我簡直灰頭土臉下不了臺。這種事,又不能動武……幸虧遇見了各位,仗義過來,慷慨替我解圍,要不,我還真不知怎麼辦才好呢。」

  南宮鐵孤一伸母指贊道:「原來竟是這麼回事,熊兄,你助貧濟困,撫弱拯難,乃俠土本色,為了行善舉而遭此窘境,說起來,該是一件頗值自傲之事。」

  熊光炳苦笑道:「善舉固然是善舉了,在我來說,卻和惹了一身麻煩毫無兩樣,這種閒事,以後還是少伸手為妙。」

  雷一金微微一笑,道:「怕煩窘而不行善,這不是有些因噎廢食了嗎?」

  熊光炳深深地注視著雷一金,雙目中有恍悟的光彩,他點頭道:「不錯,你說得對,不能因為怕煩,怕噦嗦,就不為善行俠了。江湖中人,看重的說法是這一條!」

  說到這裡,他雙手舉杯,道:「以這杯水酒借花獻佛,一謝少俠解我困窘,二謝賜我良言;來,我先幹為敬了!」

  一仰脖子,「咕嚕」一聲,杯中酒已一滴不剩地入熊光炳的嘴裡,他抹去唇角的酒漬,目注著幾人也幹了杯,他開懷地道:「少俠,剛才見各位回來的時候,滿身都是血漬,其中還有人受了傷,尤其是少俠你,面色蒼白,神態萎頓,連說話也有虛疲過度的沙啞,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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