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鬼谷子 > 無名神功 | 上頁 下頁


  邱少清所修習的功法,實質上是什麼功法是誰也說不清的。他不明白「叫化功」之理,只是大致不錯地練,當然與朱加武教他的「叫化功」有些不同了。若是他真懂了「叫化功」,那非被凍死不可。為了修練功夫,他不知受了多少罪。可他還要練,因為只有練功,他才能得點歡樂和寧靜。

  夜風愈來愈大,呼嘯著,肆虐著,似乎非要凍死邱少清不可。然而,風們失望了,等東方又一次旭日升起,邱少清還活著。

  如此這般,日復一日,邱少清度過了殘酷的冬天。待到春暖花開時,他仍沒有等來朱加武。

  幾個月來,雖然他儘量少吃東西,可院內能吃的東西仍被他吃個淨光。日子越過,他越提心吊膽,唯恐朱加武突然回來,會因他偷吃了東西而把他宰掉。

  早晨的清氣洗滌著他的肺腑,又是一個長坐之夜。他慢慢站起來,想到茅草屋內找些有用的東西。幾個月來,他一直沒敢翻朱加武的箱子,箱子對於他,有種神秘感。

  他剛走到屋門口,院門被人一腳踢開。邱少清嚇得一抖,回頭看,見七八個衣衫檻樓的孩子闖了進來,為首的有十五六歲,最小的也和他差不多。

  邱少清心頭顫了一陣,怯聲問:「你們是幹什麼的?」

  那個大男孩髒臉一笑,道:「小爺是吃百家的,今天吃到這兒,你拿什麼招待呀?」

  邱少清道:「我什麼也沒有,這裡的東西都不是我的。」

  那男孩哈哈笑起來:「我知道,我們在一邊盯了你許久了。從今以後,這個地方是我們的了,你若入夥,我們就一起住,要聽我的;不入夥,就趕快『屎克郎推屎——滾蛋』。」

  邱少清臉色焦黃,過了片刻,才說:「若是那個朱老頭子回來了會殺你們的。」

  「放屁!」

  「啪」地一聲,那男孩把邱少清打倒在地,冷冷地說:「你想用那老小子嚇唬我們,休想!小爺大風大浪見得多了!」

  邱少清被他一掌打在臉上,暈頭轉向,過了好一會幾才站起來,仇恨地看了他們一陣,走進屋裡去。

  這群小叫花子也一湧而入。他們見屋內有個箱子,三兩下便砸開了。裡面有不少銀子,小要飯的們眼裡閃動著異樣的光。但他們不敢搶,只好看著為首的男孩把銀子裝進腰包。他拍了拍口袋說:「今天我們發了個小財,待會去吃一頓去。」

  邱少清看看他,不敢吱聲。

  那大男孩道:「你若願加入我們丐幫,以後就聽我的。」

  邱少清沒有別的辦法,天涯茫茫路,該去哪?只有點頭同意。

  從此,邱少清開始了乞討的生涯。

  他們在一起時,邱少清從不敢說什麼,唯唯諾諾,一切聽那個大男孩的,他們若欺負他,他也只好忍氣吞聲。唯一的安慰就是,他打坐練功時的寧靜。在功境中,他可以得到應有的自由。

  ******

  春來秋去,轉眼七年過去了,邱少清也已二十歲了。

  那個男孩此時也升為丐幫的內堂主,在江湖上已頗有名聲,人稱「陰血指」化育,得「陰山老仙」童靈川的真傳。邱少清仍在他的手下聽差。他們已都不乞討了,那些事已讓給十一二歲的小叫化去做了。他們已開始偷、搶了。

  邱少清膽子小,長到二十歲也沒有改變其天性。別人偷、搶,他在一旁放哨,就是這樣,也嚇得周身發抖。所以,每次偷完回去,他不但什麼都得不到,還要受罰。邱少清有些厭倦了,他開始憎恨他的同夥,不願再做乞兒,他想出家為僧,皈依佛門。

  邱少清趁天黑,溜出了丐幫內堂大院,進入了茫茫夜色之中。他振臂高呼,連蹦帶跳,慶賀自己終於能有自由了。他甚至怪自己太傻,若早知逃掉這麼容易,何必在丐幫呆這麼長時間呢?

  他如夜遊神一樣,奔跑了一夜,也不知到了哪裡。

  邱少清遊蕩到一條大河旁,他見沒有人,便跳下去,盡情地洗起來,要把身上的髒氣全部洗去。在水中,他看到了自己的模樣,出了一會神,這才上來。

  幾年來,他也攢了一點錢,跑到衣店裡,買了身藍色衣衫,穿在身上。雖不英俊,卻也有幾分精神,幾年的討乞生涯,使他早已脫去原來的靦腆,自己獨立生存的條件已經成熟。他不需要再和別人在一起生活。

  邱少清已經討厭這個複雜的世界,他想找個清淨地了此一生。

  他找了幾個寺廟,人家都不要他,說是人滿為患。看來做和尚也難。

  他垂頭喪氣地順著一條小河而下,來到一個渡口。突見一群人奔來,中間簇擁著一輛大囚車。邱少清站在一棵樹後看了一會兒,見這些人全是官差,仿佛有什麼急事。大車到了渡口,車門打開,從上面下來幾個披枷戴鎖的人。

  邱少清的心一下子緊縮起來。

  下來的幾個人仿佛是一家人,三男兩女。一個四十多歲的儒生,一個二十多歲的白衣公子,一個十多歲的男孩,還有個頗有姿色的中年婦女,旁邊是位千嬌百媚的小姐。白衣公子衣上沾了許多汙跡,神情灰敗,有些狼狽。那儒生卻有股視死如歸的氣概。少女黛眉緊鎖,仿佛有無限心事。

  邱少清的心「砰砰」直跳,那五個人戴著沉重的鎖鏈該有多麼可憐。看見少年的眼裡有淚,邱少清想起自己的童年。唉!天下受苦人不光我一個。不知他們因何遭罪?

  這時,一個三十多歲的捕快走到那儒生面前,陰陽怪氣地說;「單文生,你一介儒生,什麼字不好寫,偏偏與朝廷作對!這下好了,株連九族,滿門抄斬,望江臺上連個收屍的也沒有,單家煙火從此而滅,你圖個什麼呢?」

  那儒生哈哈大笑:「我單文生堂堂丈夫也,有什麼便說什麼。我在書房讀書,因一陣輕風吹翻了我的書,我說,『輕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這有什麼罪?我說,『若是人遇傷心事,青天白日也驚心。』這是人之常情,有什麼罪?你們無故抓人、殺人,不怕遭天譴嗎?!」

  邱少清總算明白了,原來單文生說了一句話,便遭到這步田地。他雖不知單文生是個什麼樣的人,但他知道「文字獄」害了不少人。幾年來,他目睹許多文人墨客慘遭殺害。清廷也太狠毒了。一股不平之情油然而生,可怎麼才能救走他們呢?這難住了他。別說他沒有什麼武功,縱是會三招兩式,又能奈何什麼?這些佩劍的官差,個個武功不弱,一個就夠他忙活的,更別提救人了。

  邱少清在暗處想了一陣子,也沒有想出什麼法子,心裡乾著急。

  單文生一家被押上了船。邱少清忽覺失去了什麼似的。說來奇怪,在他受苦的時候,他心裡沒有對別人的憐憫,一旦他稍微好過些,便看不得別人受苦,仿佛那些人和他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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