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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歧途問路紫旋風逞威 荒堡款關九股煙落膽(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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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股煙道:「你們說的是真話麼?」 紫旋風冷笑道:「不管他,咱們再往下問。」 他和沒影兒魏廉、鐵矛周季龍,繞著彎子,反復盤問;又把五個騾夫分到兩處,隔開了盤問。問了半晌,五個人只說出被釋出的那座密林,地名叫枯樹坡,地方在高良澗的西南五十裡以外。至於五個人三處囚所的準確地點,卻到底問不出來;只曉得有一座囚所是地窖子,又似菜園子菜窖。有一所囚所地勢甚高,似乎養著許多狗。往往入夜聽見群犬亂吠;此外也就任什麼也說不上來了。 再問賊黨,據五個騾夫參差的述說,人數足有百十多個,和喬茂所猜的倒相符。問及賊首,據說有一個瘦削人材的少年賊人,像是頭目。這個人精神滿臉,眼光射人;看人時,一種令人不敢逼射的威棱。此人短裝佩劍,白麵黑衫。 還有兩個被人稱為大熊、二熊的,也不曉得是姓名,還是外號。還有一個黑面大漢,氣度威猛,可是性情和藹,並不虐待被擄的肉票。 另有一個黃焦焦面孔的人,這東西卻異常粗暴。生得兩道重眉,一個鷹鼻子,旱煙袋不離嘴;他不但模樣凶,手底下更歹毒,裹腿上總插著兩把叉子,犯上野性,動不動的就要紮人。那年輕的騾夫大腿上就被他刺了一下,至今傷口沒好。 另外還有一些人,也像是賊頭;聽口音,看相貌,倒很有些像是遼東人。但內中也有的人說話是江北口音。至於那個豹頭虎目的六旬老人,在賊黨中頤指氣使,很像是大當家的;可是只在劫鏢時當場看見過他,以後見不著了…… 四個鏢師把騾夫問了好久,可是盜窟確址,賊党實數,依然不得其詳。紫旋風閔成梁、鐵矛周季龍,又續問了一些話,把喬茂、魏廉叫到一邊,低聲商計:「沒的可問了,這五個騾夫該怎麼辦?」 依著魏廉,還要把五個人押回寶應縣,請俞、胡二老鏢頭細問;再不然,把五個人交到官面上,經官嚴訊一下,多少還可以擠出一點真情來。閔成梁、喬茂都不以為然,對周季龍說:「這五個人講的話,並沒有隱瞞什麼。他們實在是不曉得賊人的底細罷了。賊人若是高手,斷不會把老巢泄給肉票知道。依我說,放他們去吧,留下也沒用。」 四個人商量好了,卻又故意對騾夫恐嚇道:「你們的話還有不實不盡之處。現在海州緝鏢的官人正在寶應縣城;你們是逃出來的肉票,官面上正要取你們的口供,要你們做眼線。你們隨我們到寶應走一趟吧。」 騾夫一聽大吃一驚,連說:「使不得!那一來我們可毀了。賊人一定要我們的命,我們家裡的老小也活不成了!怎麼你們四位盤問了一個夠,臨了還是不饒?」 五個騾夫又怕又惱,怪叫起來,沒口的哀告。四鏢師笑了笑道:「便宜你們,去吧!」 五個騾夫拔腿就走。鐵矛周季龍道:「等一等!」 卻從身上取出五兩銀子,分贈給五人,善言安慰了幾句,囑咐五人回轉海州,務必到雙義鏢店去一趟,找鐵槍趙化龍鏢頭,報一個信。五騾夫沒口的答應了,長歎一聲,這才告辭上路。卻又央求四鏢師,千萬不要洩露了他們的話,恐被賊人知道,不肯輕饒。紫旋風等人笑著答應了。 容得五人去遠,四鏢師立刻商量起來;都以為騾夫所說的三處囚所——大縱湖、寶應湖、洪澤湖三個地名,全都不可靠,定是賊人愚弄騾夫。倒是騾夫被放之地,那個枯樹坡比較的可信,猜想定距賊巢不遠。 這番巧遇騾夫,盤問了好半晌,九股煙喬茂以為枉費唇舌,一無所得;紫旋風卻道:「獲得的消息不少,我們已從騾夫口中探出賊巢定有地窖,並且賊人還養著許多狗。從許多狗猜測,賊人的垛子窯大概混在人家叢中,必然不是孤零零的山寨。」 四個人揣議了一回,決定順著路線,還是先奔苦水鋪,再訪枯樹坡。遂一同出離竹林,來到河邊。不想河邊停泊的那條小船,久候客人不來,又已得了船錢,竟悄沒聲開走了。四個人只好順著河沿,往西南步行下去。一路上仍然注意兩岸,尋視高崗古堡,和菜園地窖之類,在道上並未尋著。四個人便進了苦水鋪,投店進食;店號叫做集賢客棧,卻是一家小店,字型大小倒很響亮。 喬茂等人心想苦水鋪必很熱鬧,哪知進鎮一看,不過是較大的漁村。街道並不多,人家倒不少,卻也算是水陸的小碼頭,居然有三四家店房,六七家大小飯館。照顧的客人,多是魚販水手們,並且居然有串店賣唱的花姑娘。 紫旋風等忙著吃了飯,趁天氣還不晚,立刻出去勘訪。假作找人,先把各店房都走到了。又打聽臨河的高崗古堡,又打聽叢林泥塘,四個人作一路摸索下去。九股煙喬茂和沒影兒魏廉前面走,紫旋風和鐵矛周季龍搭伴在後跟著,因料到迫近賊巢,喬茂不願意把四個人分成兩撥,怕人單勢孤,再遭人暗算。 一路行來,直走出十幾裡路,竟發現兩處大泥潭相連,中間有一狹土崗,人可以勉強通過。泥塘東面又有一道荒崗,亂草叢生,有幾棵高楊,偏西又恰有一片小樹林。這地方和喬茂逃出囚所,被狗追逐的那個地方,倒有幾分相似。 九股煙喬茂立刻站住,就從這泥潭起,打圈徘徊起來;越端詳,越覺有點相像。這地方非常空曠,荒草鹼地,不類江南膏腴之區,倒似塞外不毛之地。喬茂搔首遮眼的把四周看了又看,覺著有兩件怪事。這泥塘很像,可是當初記得是一座大泥潭,這裡卻是兩處泥潭;當初泥潭很淺,這泥潭卻深,潭心還漾著兩汪深綠的死水。 還有一樣古怪,記得那一夜是由南往北跑,跑到泥潭,險些陷在泥潭裡去。可是如今這泥潭的南面近處,並沒有古堡;北面遠在七八裡之外,倒有兩三片村舍。卻又方向不對,地勢也高低不同。 九股煙喬茂立在這似是而非的地方上,倒怔住了。紫旋風閔成梁和鐵矛周季龍緊跟過來,看了看四面的景象,動問道:「怎麼樣?是這裡麼?」 這時候夕陽西斜,暑氣猶盛;四個人立在太陽光下,好像揮著汗曬太陽似的。大路上有兩三個扛著農具的鄉下人,口唱山歌,走將過來;似為四鏢師奇裝異服、怪模怪樣所動,竟從大路上,折向泥塘這邊走來。 沒影兒魏廉人雖瘦,卻更怕熱,不住催問喬茂道:「怎麼著,老鄉到底是這裡麼?」 喬茂道:「誰知道呢!」 手指著小樹林、土崗子和這泥潭道:「這都對!就是那邊土堡不像。我分明記得我被囚的那座荒堡,是在泥潭南邊。你瞧,這南邊倒是一片大空地。還有這泥潭也不對,我記得是一個泥潭,而這裡卻是兩個。」 紫旋風閔成梁道:「那片泥潭是比這個大,還是比這個小?」 喬茂道:「仿佛比這片大。」 紫旋風嗤的笑了,向周季龍道:「人的眼沒准稿子,喬師傅今天夜裡再來看看,也許兩片泥潭變做一片了。」 喬茂恍然省悟道:「我可真許是蒙住了。那天夜裡一路急跑,也許我把兩片泥塘看成一片了。不過這土堡……」 周季龍道:「你記得土堡在南邊,不在北邊,是不是你那天轉向了?」 喬茂尋思道:「不會轉向,我記得清清楚楚的,那座土堡地勢很高,怎麼這近處一塊高地也沒有呢?」 這時,三位鏢師一齊向喬茂催促道:「咱們別在這裡發怔了,北邊有村莊,咱們先往北邊看看去。」 四個鏢師在泥潭邊講究,那三個農夫戴大竹笠,肩荷鋤頭,已經走了過來,他們徑到泥潭邊,各將那農具放在泥潭水裡洗泥。洗了又洗,很少停住手;扛了鋤,又唱著山歌,奔北頭走了下去。 在先,喬茂等對這三個莊稼漢,並不曾理會。直到他們走出十幾步去,沒影兒魏廉忽然趕上去,叫住三個農夫道:「老鄉,等等走,我跟你打聽點事。」 三個農夫一齊止步扭頭,兩下裡對了盤。紫旋風陡然注起意來,這三個農夫,內中一人面色黃中帶黑,鷹鼻子環眼,在這猛一回頭之際,眼光一掃,十分尖銳。另一個年約四十多歲的,是個黑胖子,末一個是年輕人,細高個。魏廉上前拱手問路,三個人倒有兩個一聲不響,只讓一個人答話。那黑胖子操著江北的鄉音,答道:「你們做啥事情?」 魏廉道:「老鄉,我向你打聽一個地方。」 黑胖子農夫道:「啥個地方?」 喬茂等也不覺走了過來,道:「我們打聽一個古堡。」 魏廉接著說:「那古堡有很多狗,有菜窖,地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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