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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歧途問路紫旋風逞威 荒堡款關九股煙落膽(4)


  三個農夫齊聲道:「哦!」

  還是那黑胖子答話道:「你問的這是啥話?你要打聽地方,你要告訴我個地名呀!」

  魏廉賠笑道:「地名我們忘了;就記得那個古堡,有家大戶,他家養著十幾條狗,很凶很凶的。」

  農夫翻眼把四位鏢師打量了一下,忽對同伴笑了笑。那個鷹鼻子黃臉的農夫,忽然把鋤頭往地一拄,往前湊上一步,道:「你們四個人是幹什麼的?你們打哪裡來,找的是誰?」

  這說話的口音卻不是江北方言,不南不北,另一種腔調。沒影兒魏廉說道:「我們打苦水鋪來,要找一家大財主。我們是瓦木匠,給他做活的。他們管事人姓趙,我們只記得他家有好多的狗;那地勢很高,院子很大,房子也多。偏偏我們忘了問地名了;我們轉了向,找不著了。」

  那個黑胖子一低頭,忽然抬起頭來,哈哈一笑道:「你找的是別名叫惡狗村的那地方吧。你們看!那邊,那地方叫撈魚堡。」

  (葉批:撈俞也。)

  十二金錢鏢卻又自言自語道:「怪道來!今朝有兩三起人打聽撈魚堡。我對你們講,撈魚堡上是有一家大戶,養著好多的狗,專咬歹人,小毛賊都不敢傍它的邊。那裡倒是一塊高地,後邊有河,專釣大魚,不釣小魚,所以地名叫撈魚崗,又叫鮑家大院。」

  說罷,嘻嘻哈哈笑起來,笑得沒一點道理。他隨又望著四個鏢師詫異的臉,說道:「你們四個人辛苦了,你們從苦水鋪來,不認識地名,可怎麼找人?我對你講,那裡那家大戶很有錢,家產值個二十萬,我們這裡沒有不曉得的……」

  鐵矛周季龍探進一步,雙目一張,厲聲說道:「他姓什麼?」

  黑胖農夫還是那麼一字一頓的講道:「他姓鮑,喂!姓鮑,很有錢哩。二十萬家私,一點也不假的。你們可是找姓鮑的?你要找姓鮑的,還是跟我們走;我們領你去,也不要你的謝犒。你們自己去,小心咬了狗腿……不是的,小心狗咬了你們的腿。」

  紫旋風閔成梁陡然走過去,一拍這農夫,厲聲冷笑道:「相好的,你姓什麼?我看你一定跟姓鮑的認識,說不定你們是一家子!」

  農夫笑道:「我麼,我們自然認識的,我們是老鄰舊居,這個不稀奇。你問我姓?我姓單,叫單打魚。(葉批:單打俞。)我不僅種地,我也打魚。都告訴你了,再會再會!」

  倏然轉身,卻又桀桀的一笑,唱起山歌來;與兩個同伴且唱且走,也不回頭,竟投北去。

  喬茂、魏廉、閔成梁、周季龍四位鏢師不由相顧愕然,八隻眼灼灼的不約而同,一齊貫注在三個農夫的背影。容得相隔稍遠,閔成梁狂笑道:「好大膽!咱們是碰上了,此行不虛!」

  周季龍也神情緊張的說:「好!既然碰上了,咱們是過去挑明瞭硬上,還是暗綴下他們去?」

  紫旋風閔成梁此時大怒,對三人說:「還講什麼明上暗綴?他們簡直是伏路兵,前來巡風誘敵。他們前路走,咱們就給他一個隨後趕!」

  魏廉一捋腕子道:「對!」

  周季龍也說:「就是這樣辦。」

  只有喬茂還在猶豫道:「我們就這樣直入虎穴麼?」

  閔成梁說道:「怕什麼?青天白日,莫不說他們還敢活埋人不成?」

  四個人立刻拔步綴下去。那三個農夫頭也不回,直往前走;正走著,忽又轉了彎,竟不往正北,折奔北面上一條小道走去。約摸綴二三裡地,魏廉咦了一聲,叫道:「喬……」

  九股煙連忙攔住道:「瞧什麼?」

  魏廉忙改口說道:「瞧啊,瞧前邊,你看那裡可是鮑家大院那個古堡不是?」

  用手一指西北;紫旋風閔成梁、鐵矛周季龍、九股煙喬茂,一齊順手尋著。只見三四裡外,竟有孤零零的一座土圍子,地勢固然不矮。那三個農夫且唱且行,竟奔土圍子後面去了。同時又從東南面,看見兩匹馬,沿曠野飛奔,直進了土圍子。馬上的人戴著馬連坡的大草帽,穿短打,揚鞭疾行,馬的皮毛又是紫騮色。

  沒影兒魏廉向紫旋風閔成梁、鐵矛周季龍,暗打招呼道:「閔大哥、週三哥,你看人家佈置的情形,實在不可輕視。這明明是知道我們已竟下來,這才又派出人,故意引逗我們上圈。我們明知道他們已有提防,可是我們勢逼處此,又決不能示弱,還得跟著就上。」

  周季龍奮然道:「那是自然,咱們一定得上。咱們一個前怕狼,後怕虎,可就現眼到家啦。」

  紫旋風閔成梁點頭道:「不錯,咱們哥們就是把性命都扔在這裡,咱們也得往前闖。」

  又一回頭,問喬茂道:「我說對不對,喬師傅?」

  九股煙喬茂一時無言可答,若說明知道是個圈套,反倒故意去鑽,分明是不智。但如一退縮,當下就要叫同伴看不起。他吞吐著說道:「咱們要是今天夜裡來探呢?」

  紫旋風道:「可是就那麼辦,現時也得一道;准了,夜裡才好來。」

  喬茂默然不語,只得跟著三人,一齊往這古堡走。這時斜陽西墜,日漸銜山。四個人腳下加緊,展眼間已到古堡前。紫旋風拔步當先,且不入土圍子,引著喬茂等在古堡外面走了半圈。只見這土圍子,高不過一丈四五尺。土垣上生著一叢叢荒草。有幾處土垣已經殘缺了,用泥土葦草現修補的;上面的垛口俱已參差不整。又有一道壕溝繞著,溝水已幹;壕上仍然架著木橋,橋板半朽了。

  木橋上正有兩個人。一個穿一身紫灰布襖褲、白骨鈕子,白布襪子,藍紗鞋,正蹲在橋上。那另一個穿得倒整齊,綢長衫,衣襟半敞;手拿灑金扇,面色微黑,一臉風霜之色;站在那短衣人面前,比手畫腳,似正說話。

  紫旋風閔成梁瞥了一眼,抬頭恰看到土圍子上;隱然見正面垛口上,還有莊稼人打扮的一個人,頭頂大笠,面向田野,很淡閑的看那夕陽落照的野景。

  四個鏢師繞了半圈,側目注視橋上兩人。兩人依舊談話,一點也不看他們。沒影兒魏廉一扯九股煙喬茂,不帶一點神色,徐徐的從古堡東邊繞著走。紫旋風閔成梁、鐵矛周季龍遂也不作一聲,跟隨過來。

  將近橋邊,九股煙喬茂故意落後,佯作腳下一絆,踉蹌的往前一栽,「呀」了一聲,險些沒絆著,卻把鞋踩掉了;偏著身來穿鞋,乘機側目,一瞥這橋上的兩人。哪知這兩個人好像沒理會來了人似的,連身子都沒轉,照樣談話。可是那個穿短衣蹲著的人,眼角閃光;斜往這邊一掃,正也偷看喬茂。

  喬茂慌忙把靴提上,緊跟上三個人走過去。四個人改從斜刺裡往堡門走,相距已然很近了。紫旋風閔成梁昂然轉身,直上木橋。沒影兒卻跨過壕溝;喬茂也跟沒影兒從那平淺的旱溝跨過去。四個人分從兩邊來到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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