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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探盜巢九煙作嚮導 露馬腳二客詐鏢師(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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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酒的用手向西邊一指,四個人順著方向尋過去,原來就是那個汪家老店。四個人雖然嫌髒,也是沒法;相偕著才走進店門,立刻「哄」的一聲,飛起一群蒼蠅來,更有一陣馬糞氣味,沖入鼻端。裡面走出一個像害黃病的店夥,問客人是住店,還是吃飯?周季龍等全不願在這裡落店,就說是打尖吃飯。 店夥把四人讓到飯座上。天氣正熱,又挨著廚灶,熱氣撲面,令人喘不過氣來。閔成梁很胖,頭一個受不住,就問:「有單間沒有?給我們開一個。」 店夥說:「有。」 又把四人殷殷的領到一個單間屋內。這屋又潮又暗,只有一張桌、兩個凳,一架木床支著破蚊帳,七穿八洞,很有年代了。紫旋風閔成梁催店夥打洗臉水沏茶,一面吃茶,一面要菜,這裡的鮮魚很現成;四個人要了兩大盤煎魚和炒筍、鹽蛋、鹽豆等物。跟蒼蠅打著架,胡亂吃了一飽。(葉批:奇句。) 鐵矛周季龍喝著酒,向店夥打聽附近的地名。店夥說:「這裡叫馮家塘。李家集離這裡只有十八裡。苦水鋪距此較遠,還有四五十裡,須經過風翅崗、藥王廟、盧家橋、鬼門關等地。」 喬茂一聽「鬼門關」三個字,心中一動,睜著醉眼,把店夥盯了半晌,倒把店夥看毛了。 喬茂道:「好難聽的地名,卻是為何叫鬼門關呢?莫非是常鬧鬼麼?」 店夥笑道:「鬼門關這個地方,倒從來沒鬧過鬼。不過那裡是個高土坡,又挨著個泥塘;牲口、車輛走到那裡,一個不小心就溜下來,陷入泥塘裡了。因此人們管它叫鬼門關,無非是說那裡很難走罷了。有一年,一頭水牛驚了,竟奔陷在泥塘裡;越掙越陷,那牛瞪著眼『哞哞』的直叫,人們也不敢下去救。等到牛的主人向鄰近人家借來板子,設法搭救,時間已經晚了,活活一條牛陷死在泥塘裡面了。這泥塘又是個臭坑,又是個要道,上面只架著一個小竹橋,很不好走,所以人們就管它叫鬼門關。」 喬茂打聽了一回,看看天色不早,可是都不願在這裡住下。算還飯帳,四個一商量,還是趕到李家集再落店。四個人出離汪家店,走出村口沒多遠,忽然聽見背後一陣馬蹄聲。 四人急急的回頭一看,只見從岔路上奔來一匹馬。馬上的乘客是一個中年人,穿一身土布短衣服,手裡擎著馬棒,背上背著一個黃包裹,風馳電掣的奔來。到了四人身邊,便把韁繩一勒,牲口放緩了,竟從四人旁邊走過去;卻又回頭把四人打量了一眼,又打量了一眼。然後這人把馬韁一抖,馬棒一揮,策馬飛跑起來。一霎時抹過莊稼地,奔西北走下去了。 訪鏢的四個人相顧愕然。這樣一個荒村野鎮,又不是正路,不會有驛卒走過的。這個騎馬的人神情很昂藏,令人一望而知是江湖上的人物。而且奇怪的是這人走過去好遠了,還是扭著頭往回看。這個人是做什麼的呢?幾個人都把眼神直送過去;唯有九股煙喬茂,一看見這匹馬,立刻將手中拿著做扇子用的破草帽,往頭上一扣,把上半邊臉遮住,又把頭扭到一邊去。 等到騎馬的人馳過去,沒影兒魏廉湊過來道:「有點門兒,這東西就許是老合?」 閔成梁向四面一看道:「趕下去!」 魏廉應聲道:「好!走,咱就趕上去。」 這兩人便要施展陸地飛縱術,憑四人的足力,追趕奔馬。 鐵矛周季龍笑了笑,問喬茂道:「喬師傅,你看剛才那個人怎麼樣?咱們追不追?」 九股煙喬茂疑思過了半晌才說:「大白天,咱們四個人在這曠野地拚命一跑,有點太扎眼了。梁大哥,咱們還是徑奔李家集好不好?你看這個騎馬的,也是奔李家集去了。」 閔成梁把長衫放下來說道:「隨你的便,我看是追好,再不然咱們四個人,分出二個人追下去,留兩位奔李家集。」 喬茂最怕拆開幫,還是不甚願意,說道:「閔大哥,咱們加緊走得了。我看這個騎馬的,若不是過路的江湖人物,就一準是賊人放哨的,咱們到李家集看吧。這麼望風捕影的,拿兩條腿的人追四條腿的牲口,太不上算了。」 閔成梁和魏廉都笑了。 四個人腳下加緊,一口氣奔到李家集,天色已經很晚,太陽落下去了。一進街裡,未容打聽,九股煙喬茂便已頓時記起這個地方,確是李家集無疑。他從匪窟逃脫出來,在泥塘荒崗邊,路逢女俠柳研青,扯謊挨打之後,曾經柳研青詢明情由,把他放走。臨行時還贈給他十兩銀子做路費,他便一直逃到此處。就在這街西茂隆客棧住了一夜,還在此地小鞋鋪買了一雙鞋,又打聽了一些情形;第二天就由此處動身,一直北上送信。 九股煙喬茂遂同沒影兒魏廉在前,紫旋風閔成梁、鐵矛周季龍相隨在後,仍舊投到那個茂隆客棧住下。四個人本想分住兩個房間,可是商量事情又很不便。結果還是住在一塊,占了一明一暗兩間房。 到了起更以後,沒影兒魏廉悄問喬茂道:「現在到了地方,今天晚上咱們出去一不?喬師傅你估摸你被囚的地方,離這裡有多遠?那個荒堡是沖哪一面?可是地勢很高麼?大約一共有多少間房?」 紫旋風閔成梁也道:「咱們四個人白天在一起道,究竟有點扎眼。魏兄說得很不錯,咱們今天晚上就出去一趟;就按夜行人的規矩,兩個人摸底,兩個人巡風,先去紮一下子。」 九股煙喬茂簡直嚇破了膽子,臨上陣還是挨磨一刻是一刻,抓耳搔腮的耗過一會;見三個人都拿眼瞪著他,他這才囁囁道:「三位這麼捧場,總是為我們振通鏢局,小弟實在心上感激。不過這有一層難處,不瞞三位說,我教賊人囚了二十多天,矇頭轉向。那個荒堡到底靠李家集哪一邊,我也說不上來,反正覺得不很遠罷了。那天我仗著一根鏽釘子,斬關脫鎖,逃出虎口來。後有追兵,外無救援,我只顧往黑影裡一陣亂鑽,拚命似的瞎跑,實在連東西南北也不知道。況且又在半夜裡,又心慌意亂,一路上的情形,也沒顧得留神。我打算明天一清早,煩你們哥兒三個跟我辛苦一趟,白天到底好琢磨一點。」 鐵矛周季龍微微笑了,前天當眾報告時,喬茂沒肯說出這些洩底的話,他還端著勁呢!現在事到臨頭,他方把實底端出來;可是這一來又不亞如大海撈針一樣了。賊窟究在何處,還是沒譜。 閔成梁眉峰一皺,道:「鬧了半天,咱們連個准方向、准地方也摸不清啊!」 (葉批:瞧不見。) 喬茂臉一紅道:「雖然摸不十分清,可是多少還有點影子。賊人的垛子窯至多不出二十裡,總算是圈住了。咱們就拿李家集、苦水鋪兩個地方做起點,我記得那地方是有個高坡和泥塘的。那個荒堡也有點特別,地勢比近處都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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