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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脫匪窟智運寸釘 路逢女俠恩懷一劍(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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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茂也心知這門閂定是這一男一女所掛的。他還不知當他假裝拾糞的,掩入茅棚,設法破鎖時,這男女雙俠已然跟蹤追到。他在棚內擺佈,人家就在旁邊偷窺。後來喬茂脫得上下赤條條的,脫血衣、綁傷口、換衣服時;那女子啐了一口,連忙閃開。他自己不便捉赤身的男子,便竄入林中,命這少年男子截住喬茂:「務必拿來見我。」 於是喬茂重遭這一番挫辱。 當下男女雙俠反復的盤詰喬茂;喬茂更不敢搪塞,一一如實的答對。女子漸漸息下怒火,可是一雙星眼仍睃著喬茂。看喬茂的貌相,實在猥鄙,不帶一點人緣。振通鏢局竟會有這樣一個鏢師?想了想,問道:「你到底姓什麼?」 喬茂道:「我是姓喬,我叫喬茂。」 少年男子忽然插言道:「振通鏢局有一位姓沈的鏢頭,你可曉得麼?」 喬茂道:「那是沈明誼沈師傅,我們相處也六七年了,他外號叫金槍沈明誼。」 少年男子點點頭道:「你的外號呢?」 喬茂最怕人問他的外號,到此又不敢不答,囁嚅道:「他們管我叫九股煙,其實我沒有外號。」 少年女子把手一拍道:「哦,九股煙就是你呀!你不是還叫『瞧不見』麼?」 喬茂臉一紅道:「是他們這麼嘲弄我。」 少年女子忽然嘻笑起來,對少年男子道:「鄭捷,你聽聽,原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九股煙!久仰,久仰!我聽說振通鏢局的人,沒一個不跟他拌嘴吵架的。真是聞名不如見面;這一見面,我可就明白了。好啦,喬茂喬大師傅,這可真是冒犯虎威,多多得罪,我先給你賠個罪吧!」 喬茂臊得無地自容,口頭上還得謙遜著回答道:「不敢當,多謝姑娘搭救,姑娘貴姓?」 這女子只顧嘻笑,並不回答。少年鄭捷見狀,便道:「既然是熟人,就解了縛吧!」 站起來,要動手給喬茂鬆綁。女子把杏眼一張道:「住手!鄭捷你可不知道,久聞這九股煙馳名江湖,善能開關脫鎖;你不用解扣,人家自己就有縮骨法。喬師傅,露一手給我看看!」 喬茂不知是為免死驚喜,還是為被辱而恚怒,那臉上神氣十分難看,不住央告道:「姑娘不要取笑了,你老既知賤名,想是同道;就請你恕過我,開了綁吧!」 鄭捷轉身說:「姑娘算了吧!喬師傅人家只賠不是,咱們快給人家解開吧!」 說著鬆開了綁。喬茂含愧拜謝,隨後請問二人姓名。女子道:「九股煙喬師傅,你不用問我,你回去打聽;有一個叫柳葉青的,那和我不是外人。我們也很忙,你不是要趕回去,送信訪鏢麼?你就請吧,我犯不上多事,不耽誤你的工夫了。」 女子且說且站起來,對少年說:「鄭捷,咱們走咱們的。」 這女子很難說話,喬茂深深打了一躬,又謝少年鄭捷。鄭捷道:「喬師傅不要過意,我們這位姑娘向來是這種一沖脾氣。見了沈師傅,請你替我問好,就說白鶴鄭捷致意了。如果有用我們之處,請他賞個信,寄到鎮江城內大東街路南第五大門,交魯鎮雄魯大爺代轉。我們現在還有點瑣事,咱們改日再會。」 說罷抱拳行禮,將右手一伸道:「喬師傅請吧!」 喬茂重複施禮,轉身要走。只聽那女子說:「鄭捷,拿出十兩銀子來。」 鄭捷道:「做什麼?」 女子不耐煩道:「送給這位喬師傅,好做盤川呀。省得他在路上,偷偷摸摸,再生枝節。」 鄭捷含笑答應,!果然拿出一錠銀子,追出樹林,送給喬茂。喬茂接了,揣在懷內,又謝過了,低聲問鄭捷道:「鄭爺,這位姑娘貴姓?」 鄭捷道:「你不用問,沈師傅自然知道。」 喬茂又歉聲說道:「鄭爺,不瞞你說,我真不知道此處是什麼地方,也不知我被囚之所,是哪家綠林道的垛子窯。你老如果知道,還請費心指示一條明路。」 鄭捷道:「此地是洪澤湖東畔高良澗的一個小村。我們也是打這裡路過,也不知道近處有何強人潛伏,你自己打聽吧。」 說完,轉身走入林中。 喬茂這才知道,自己竟被賊人擄出二三百里以外。當下將蒙頭手巾,往下扯了扯,約摸方向,向北走去。找到一處村鎮,叫做苦水鋪的地方,尋著一家旅舍,入店投宿。把附近地名打聽明白,方知被囚之處,大概是在李家集附近一帶。又訪問了一些情形;恐被賊人碰見,喬茂立即取道北上,給胡孟剛送信去了。那白鶴鄭捷隱身在林後,直望著喬茂低頭疾行,投北去遠;這才轉身,走到那少年女俠的面前,說道:「姑娘,咱們走吧。」 女俠把頭一扭道:「哪裡走呀?你回去你的,我決計不回去了。」 白鶴鄭捷央告道:「姑娘不要慪氣了,你老只顧跟楊姑爺生氣,豈不教師祖為難?況且這裡面很有些個情節,不盡是楊姑爺貪戀女色。」 女俠臉一紅道:「啐!我才是傻子呢,就是你們精明!你們信他這些屁話,我才不信呢!你回去告訴你師祖,我這一輩子反正不嫁人了,我也犯不上為他姓楊的當尼姑去。我只仗著我這一柄劍,闖蕩到哪裡,就是哪裡。多咱遇見能手,把我宰了,我這一生也就完結了,你去吧!」 白鶴鄭捷搓著手說道:「姑娘,姑娘!你老消消氣!你老請想,楊姑爺如果真是荒唐人,憑我師祖豈肯輕饒了他?這裡面實在真有別情。那李家的女子,實在是個難女,被楊姑爺搭救出來的。她已無家可歸,她自願為婢為妾。楊姑爺他那樣氣傲,現在也很覺理虧,再三向師祖賠罪。他如今很願面見姑娘,訴一訴衷情;姑娘怎麼說怎麼好,他一定照辦。就是那李家女子,也跪在師祖面前,再三訴說楊姑爺本不欲娶她;是她不願失身於他人,所以才有這事。她說姑娘如果憐惜她,就留下她,給你老做個侍婢。如不願見她,她情願投到尼姑庵去;決不肯恩將仇報,破壞了楊姑爺和你老的美滿姻緣。那話說得至情至理,很是可憐。現在楊姑爺已然追來了,李家女子也來了,師祖和我師父也都來了。你老一回去,滿天風雨全完。你老總不回去,那可教我怎樣交代?姑娘再不回去,我可就給你老磕頭了。」 這女俠把身子一扭道:「磕頭就磕頭,姑娘還受得住你幾個頭。告訴你吧,就教姓楊的一步磕一個頭,來請我回去,我也不回去了。我今夜就去探莊殺賊,遇見武藝高強的賊人,給我一刀,我就一了百了,不管他什麼李家張家的女子了。再教我看他們的眉眼,我至死也不幹了。」 說著站起來便走,道:「你回去吧!」 白鶴鄭捷急得滿頭冒汗,又不敢攔阻,只好搶行一步,跪下道:「姑娘可憐可憐我吧!楊姑爺得罪你老,我可沒有啊!你老回去一趟怕什麼?你老願意聽他們的話就聽,不願聽就不聽。你老請想,師祖偌大年紀了,你老這一走,他老人家如何受得住?況且這門親又是他老人家給您定的,您這麼傷心,豈不教他老人家懊悔難堪麼?您還念在師祖他老人家年逾六旬,並沒有子嗣,只有您一個。你老一天不回去,他老一天不安心。這幾天他老人家唉聲歎氣,連飯都吃不下去。不是心疼你老,又心疼楊姑爺麼?」 女俠淒然嘆息,眼含淚點;聽到末一句,忽又怫然道:「他老人家越老越悖晦了,讓他心疼姓楊的去吧!」 鄭捷咳道:「姑娘,您還教我說什麼?他老心疼楊姑爺,也是推女及婿呀!現在師祖和楊姑爺跟那李家女子,都等著你老哩。人家說得好,一切由您主持,願意怎樣就怎樣。臨來時,楊姑爺私自告訴我們幾個人,從前他少年氣盛,言語之間常與姑娘拌嘴,其實一顆心全在姑娘身上。教我們尋見姑娘時,務必請回來。他說對於這李家女子,只是一種孽障;當時為情勢所拘,擺脫不開,搭救了她,她就賴上了。其實這也是李氏女子貞烈之處;如今她已經剪斷頭發,決計出家修行。只要姑娘回去,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女俠低頭說道:「他可捨得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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