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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酒樓訪盜跡過耳傳訛 荒寨拜山酋利口啟隙(6)


  燈影裡,小陳平早已瞥見,急揮刀上前接應。沈明誼大叫:「秦舵主休得恃眾,我來奉陪!」

  從房頭上「唰」的躥下來,揮鏈子鞭,橫身當面。那站在牆頭、伺視動靜的三舵主莫海,也忙一揮喪門劍,「嗖」的躥到平地,從斜刺裡邀截沈明誼;一條鞭,一把劍立刻戰在一處。

  小陳平秦文秀搶到核心,叫:「彭賢弟速退,我來會他。」

  五舵主彭森林,咬牙切齒,揮棍鏖戰,創口的血涔涔滴流,本已疼痛不堪;怒駡了一聲,抽身退出,奔入窯內。楚占熊揮雙刀,健步追趕,小陳平急挺單刀邀住;兩人各仗著純熟的招數,來來往往,走了七八個照面,不分勝敗。

  三舵主莫海武功特強,一口喪門劍使得風雨不透。沈明誼撚鏈子鞭,封攔鎖掛,點打纏拿,翻翻滾滾,奮勇相持。戰夠多時,沈明誼用慣了槍,使軟鞭不甚得力,武功減色,竟不能把莫海戰敗。

  那一邊小陳平秦文秀招熟氣弱,遇見勁敵;二三十回合後,被楚占熊雙刀逼得只有招架之功。五舵主彭森林已裹好創傷,丟下鐵棍,換了一把樸刀,重複出來,怒喝:「鏢行的小子,休想囫圇回去。」

  搶步上前助戰。

  楚占熊勃然大怒,趁敵援未到,猛向前一沖,用了手「纏手刺紮」,刀光一閃,喝一聲:「著!」

  小陳平急避不及,應聲倒地。四面把守的嘍羅,一齊驚喊道:「不好了,二舵主掛彩了!」一個小嘍羅調轉頭,馳奔地道,送信去了。

  四舵主金繼亮在旁觀戰,吃了一驚,縱身猛竄,大叫:「鏢行小子,休得張狂!」

  手一抬,先打出一支袖箭。楚占熊方要下辣手,聞聲伏身一躥,將袖箭讓過。楚占熊急挺身,雙刀一擺,冷笑道:「休要暗箭傷人。不怕刀的朋友,儘管上來!」

  彭森林早如一溜煙,挺樸刀再劈過來。楚占熊側身讓開,揮刀還招,兩人重殺在一起。

  小陳平秦文秀仰臥在血泊中;四舵主金繼亮和一個頭目,已飛身上前,金繼亮急急背起,救入窯內。驗看傷痕,幸而傷口雖大,未中要害,手下人忙來敷藥裹傷。小陳平道:「四賢弟不必管我,快請大哥來,拿這兩個點子。你們千萬派人防住要害,恐怕他們來的不止兩人,外面定有餘黨接應。」

  說罷一陣劇痛,不能言語。少時蘇緩過來,又道:「一切翻板、地道、飛蝗、羽箭,快快預備好了,務必把這兩個殺材活捉住。」

  又命手下人,把他背到地窯裡面去。

  地窯共有兩股隧道,和幾間地室。全窯歷年打來的財貨,和架來的肉票,常常潛藏在內。楚、沈二人窺窗時,誤踏走線,地窯鈴聲大震,所以全窯立刻聞響而動。

  那五間高的大房子,看外表像是賊首住所,其實不是。秦文秀和范金魁素常都住在東側矮屋內。這兩日戒備加嚴,范金魁、秦文秀都遷在地窯內歇睡。范金魁的妻子粉夜叉馬三娘和小陳平的妻子孫氏,也都住在地室。楚、沈二鏢客所見房內的床帳,和腳踏板上的男女鞋子,正是為誘敵窺探而設。楚、沈幸未入室,否則必陷入翻板。

  粉夜叉馬三娘,本是一個賣解女子,生來力大貌美。她和赤面虎范金魁結成夫妻之後,因她武功比丈夫強,且又性如烈火,范金魁委實有點懼內;所以粉夜叉又有一個新的外號,叫做伏虎菩薩。

  那小陳平的妻子孫氏,卻是良家之女,今年才二十一歲,本是被綁的肉票。後來被小陳平看中,女家雖然備款來贖,他竟留住不放,被他奸宿半年。那女子起初也是尋死覓活,痛不欲生;小陳平卻愛戀甚深,百般哄慰。一年之後,竟結孽胎,產生一女。小陳平事事獻媚。這女子陷身虎口,既已失身,只好自嗟命運,竟從了小陳平。

  小陳平浴血負傷,被背到地窯,孫氏和粉夜叉忙過來慰問。小陳平換出笑臉道:「你們不要慌,傷勢不重。外面不過是鏢行兩個探山的,已被我們圍上了。」

  粉夜叉道:「你大哥呢?」

  小陳平道:「這時候大概跟他們交上手了吧!」

  粉夜叉道:「咳,老二你不行,他也不行啊,待我上去吧。」

  立刻換上鐵尖鞋,全身結束,倒提飛抓,催著金繼亮,與她偕往。

  這時節,嘍羅們已將赤面虎請到。此時,沈明誼尚跟三舵主莫海,狠命相撲。楚占熊連敗二敵,正與彭森林惡鬥;把個負傷力戰的彭森林逼得如風車似的亂轉。赤面虎范金魁從墳山週邊奔來,吩咐部下緊守門戶,他舞動雙鞭,搶到戰場。幾個健步的嘍羅提著刀矛,打著火把,如一條火龍似的,相隨撲來。

  赤面虎暴喊一聲:「大膽的鏢行,竟敢來攪局,還敢刀傷我們兩家舵主,我教你屍首也出不去這老龍口!五弟且退,待我來宰他!」

  雙鞭一指,部下人分散開,高舉火把,分立四面。赤面虎托地一躍,讓過了彭森林,搶奔楚占熊。

  楚占熊收招側目,見這赤面虎鬚眉如戟,果然雄壯;雙刀一抱,兩拳微抬道:「來的是範舵主麼?在下楚占熊……」

  話沒交代完,赤面虎和小陳平患難至交,一聞他負傷,早耐忍不住,大叱道:「少說閒話,你敢身入虎穴,捋虎鬚,必有驚人的本領!……呔,接招!」

  雙鞭劈面打來。

  楚占熊急錯身讓開,用刀一指道:「姓范的朋友,我豈懼你?我們來意卻不能不說明白……」

  范金魁不聽那一套,又一鞭打來。楚占熊雙眉一挑,怒氣上撞,雙刀一展,立刻欺身還招;雙鞭、雙刀鬥在一處。

  那一邊,沈明誼苦鬥莫海,漸占上風。莫海武功甚好,氣力也嫌不足;數十回合,漸覺招數緩慢。沈明誼精神壯旺,起初只求無過,不求有功;待後來展開手腳,這一條鏈子鞭竟把莫海圈住;莫海要想撤退,竟有些閃避不開。

  赤面虎范金魁且鬥且照顧四面,被他一眼瞥見莫海危急,急叫:「彭賢弟,快接應莫賢弟去!」

  彭森林抖擻精神,搶奔沈明誼;彭、莫二人雙戰沈明誼。沈鏢師並不撓怯,將身一退,掄起鏈子鞭,指東打西。彭、莫二人一個力乏,一個負傷,雙戰不下沈明誼。

  赤面虎范金魁把一對鋼鞭,使得呼呼風響,進攻退守,左收右展,和楚占熊的雙刀,正好相敵。火把光中,但聽得一片叮噹亂響,直走了二十多個照面,不分勝負。赤面虎已起殺心,越戰越勇。楚占熊年甫四旬,正在健壯,恰也敵得過;雙刀錯舉,一心要勝了這個盜魁。

  沈明誼卻胸有城府,不願戀戰,也不願示怯。兩個鏢頭,三個劇賊,正在分兩起盤旋大鬥。忽然間從暗影中閃出一道微光,粉夜叉、伏虎菩薩馬三娘,倒提飛抓,如燕子抄水,連連飛竄,趕到戰場。四舵主金繼亮挺手中鉤鐮槍,在後緊緊相隨。

  粉夜叉才一露面,便看見莫、彭二盜和鏢客沈明誼,苦鬥正烈。那一邊,赤面虎和鏢客楚占熊,雙鞭對雙刀,打得尤其兇險。粉夜叉回頭對金繼亮說:「金老四,你快過去,把彭老五替下來,你看他哪還行!」

  說畢,一抖飛抓,搶到楚占熊這邊,睜鳳眼上下打量。見楚占熊身材健挺,白麵微髭,穿一身夜行衣靠,襯得面如滿月,細腰紮背;一對鋼刀明晃晃上下飛舞。

  粉夜叉看罷,嬌叱一聲道:「呔,你是哪裡來的托線,敢到這裡撒野賣乖?」

  將身一竄,如一條銀線般,從斜刺裡抄入鬥場。她招呼赤面虎范金魁道:「舵主歇歇吧,我來拿他。」

  (葉批:「托線」指保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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