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震旦2·星之子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
「那是陸地神行法!」禹笑一笑,「他們走的任意顛倒牆!」 說話的工夫,那兩人蹬著牆壁,與一輛蜈蚣車擦身而過,奔上了一座鱗甲浮凸的龍形高塔。他們跳上塔尖,仿若兩尊挺拔的雕塑,在明月下凝佇時許,未叫月色染透,飄身一縱,忽又消失,再次出現,己是遠方的屋頂。 「笑笑!」方非指著娛蛤車,「那是什麼車?」 「你說蚣明車嗎?那是道者的公車,可以免費乘坐,只是停停走走,實在慢得不行!」 「坐車的人還挺多!」 「飛行可是一件苦差!」禹笑笑看了方非一眼,「你慢慢地就會明白!」 方非深有體會,白天損耗的元氣還沒復原,尺木閃閃爍爍,好比行將熄滅的燈火。 現如今,他與尺木漸漸融合,飛木的脾性,方非多少也有瞭解。尺木的狀態不穩,其實不為別的,只因它來自長牙。長牙龍臨死以前,把祂的精魄和氣魄注入了木心,木心就是龍心,尺木就是長牙。 長牙龍英勇無畏,任何軟弱念頭,祂都無法容忍。方非以前試飛,總帶了怕這怕那的心思,所以尺木不聽使喚。而當他逼入絕境,渾然忘我,反而契合了長牙的性情,人木合一,迸發出驚人的威力。 光亮漸漸淡去,黑暗破空壓來,玉京的燈光就似一支起伏跌宕的曲子,到了這兒,戛然休止。兩人不覺按住遁光,身後是輝煌璀璨的光亮,前面卻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一條長壕為界,一邊是天堂,另一邊卻如地獄。 「忘墟!」禹笑笑呼出了一口長氣。 她招呼鳥兒,徐徐下落,方非懵懂跟隨,到了地面才發現,兩個老的已經到了。 兩人站在長壕邊上,身子半明半暗,眺望對面的廢墟,神色都很凝重。 「蠻蠻鳥怎麼說?」禹封城問道。 「它說,簡真就在忘墟裡面!」 「夜遊忘墟?這樂子可大了!」簡懷公看了方非一眼,「孩子,我真後悔帶你來!」 「我已經來了!」方非死死盯著道者。 「後悔藥沒得吃啊!」吹花郎自嘲一笑,「方非,笑笑,你們儘量留在天上,萬不得已,不要落地!」 「你們呢?」方非想起日間所遇的怪人,那微微打了一個哆嗦。 「呵!」禹封城咧嘴一笑,「好久沒有活動筋骨啦,這把老骨頭也快生銹了!」 「老骨頭?」吹花郎哼了一聲,「那就讓他們拆拆看!」 兩人一起晃身,消失在壕溝深處,跟著人影閃動,已在壕溝對岸。禹封城揚起右臂,沖這邊揮了一揮。 「蠻、蠻!」蠻蠻鳥飛了起來。 月亮升起來了,廢墟的輪廓漸次清晰,破樓敗屋,奇形怪狀,活是沉睡的怪獸,靜悄悄躺在那兒,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突然驚醒。 「這裡發生了什麼?」這念頭困擾了方非許久,這時終於忍不住詢問少女。 「這兒受了詛咒!」禹笑笑長長歎了口氣,「是那一個百頭百身的妖王……」 兩人並肩向前,晚風輕輕吹來,禹笑笑的聲音又飄忽,又迷離—— 第三次道者戰爭中,這裡發生過一場決戰。妖怪大舉進犯,攻入了道者的王城。可是到了這兒,它們已是強弩之末,遭到了迎頭痛擊。一隻百頭百身的大妖怪戰死沙場,臨死前,它用自己的魂魄下了一個死咒。從那以後,只要是妖血沾染的地方,再也建不起一幢房屋,就算勉強建成,也會很快毀壞。這裡也長不出一棵樹,生不了一根草,就連黃乎乎的苔蘚也沒有一片。 後來的道者試圖解開詛咒。可是歷經上百萬年,也無一人可以成功。道者無可奈何,只好自我安慰——如果支離邪還活著,也許解得開這個死咒。 這是玉京的瘡疤,也是道者的恥辱,更斬斷了他們根絕妖怪的念頭。從那以後,道者與妖怪,開啟了長久的和平。可是面對這個地方,歷代的道者耿耿於懷,他們用憂傷的口吻,把它稱作了「忘墟」! 多少年來,滄海桑田,忘墟的樣子卻幾乎沒變。比起其餘的地方,這兒的一切更加接近永恆一一道者想要將它忘記,它卻差不多叫時間遺忘了。 許多失意的道者來到這兒。有人搭起窩棚,暫且棲身,簡陋的棚子維持不了多久,也就無所謂倒塌破敗;有人則待在半傾半倒的屋子裡,受著日曬雨淋,淒淒慘慘地度盡殘生。 這兒是玉京的貧民窟,悲慘的事情數也數不清;這裡也是犯禁者的樂土,見不得人的交易每天都在發生。正經的道者,決不會來到這兒;魔徒來到玉京,這裡卻是必經之地。只因為,呆在忘墟的道者,就是叫人食了魂兒,也決不會有人發現他們。 「可是……」又一個疑團浮上心頭,方非沐浴在月光下面,不覺癡癡發呆—— 「天素又為什麼來呢?」 一聲哀號沖天而起,地面符光閃動,照出憧憧的黑影。 「出事了!」禹笑笑低叫一聲,按住遁光。 「閨女!把鳥兒看好。」禹封城的聲音輕鬆自在,「幾個小毛賊,我還應付得了。」 「權當熱熱身!」簡懷魯語中帶笑。 聽這口氣,禹笑笑放下心來。這時蠻蠻鳥尖叫一聲,忽地向下沖去。 少女目光一亮,緊跟在怪鳥身後,飄飄然落入一片廢墟。 蠻蠻鳥站在少女肩頭,雌雄二鳥交相發出「蠻、蠻」的叫聲。禹笑笑舉起符筆,一道火光飛過,照得前面煌煌通明—— 一座廢塔孤獨地聳立!昔日輝煌的塔尖,已被歲月無情地抹去,只剩下偌大的底座,經受住了詛咒的侵蝕。 寥寥三層塔樓,頑固地矗在那裡,一個巨大的破洞貫通塔身,月光勢如瀑水,從洞口傾瀉而出,滔滔滾滾,流過四人腳前。 吹花郎和老甲魚也到了! 「就是這兒!」禹笑笑的口氣不勝歡喜,「蠻蠻說,簡真還活著!」 「是嗎?」簡懷魯揚起臉來,目光凜凜如電,射向那個大洞。空空的洞口間,出現了一個斧劈似的人影。 禹笑笑一聲銳叫,縱劍沖了過去,她去勢如風,其餘人都來不及阻止。 白光進閃,茫茫夜空為之一亮,禹笑笑連人帶劍摔了回來。禹封城向前一縱,將女兒輕輕接住,佛青劍卻風車般一輪,嗆地插入地面,劍身死氣沉沉,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佛青!」禹笑笑驚叫起來。 簡懷魯拔出長劍,默默看了一眼,一伸手,沖著空氣輕輕掃去,指尖閃過一溜白光,劈劈啪啪,似有細微的閃電。 「怎麼回事?」禹笑笑跳下地來,一臉迷茫。 「庚金折翼陣!」簡懷魯雙眉一挑,看向洞口的人影,那人沖他招了招手,一閃身就不見了。 「好傢伙!」禹封城慢悠悠開口,「他在叫陣呢!」 「佛青怎麼啦?」禹笑笑盯著飛劍,急得淚光亂閃。 「它失靈了!」簡懷魯苦笑說,「庚金折翼陣,本領稍弱一點兒,到了陣裡,飛劍都要失靈。你的劍沒什麼大礙,到了白天,就能重新開光了。」禹笑笑松了一口氣,伸手接過廢劍,心中悵然若失。 「吹花郎!」禹封城沉吟說,「這個陣破得了嗎?」 「破得了!可要半個時辰!」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