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靈飛經5:龍生九子 | 上頁 下頁
三十八


  諸王低頭不語,朱元璋自覺這場戲做下來,太孫的權威已然樹立,幾個兒子受了敲打,必然也會消停一陣,當下緩和臉色,轉向朱允炆道:「樂道大會將近,參賽的樂師你挑選好了嗎?」朱允炆一愣,這件事尚無著落,但若直言回答,朱元璋必然怪他辦事不力。正自忐忑,忽聽黃子澄說道:「稟聖上,樂師的人選已經有了。」

  朱允炆一愣,瞪著黃子澄,一時摸不著頭腦。只聽朱元璋問道:「樂師在哪兒?讓朕瞧瞧」朱允炆的心裡一陣翻騰,黃子澄卻是若無其事,恭聲答道:「樂師不是別人,就是道靈仙長。」樂之揚好似挨了劈頭一棍,不及反駁,朱元璋的目光已經投了過來,只聽黃子澄接著說道:「道靈仙長精通音律,諸般樂器無所不通,他和寶輝公主琴笛合奏,也曾得到過陛下的贊許。由他參會,再也合適不過

  他說得又快又急,不容樂之揚插嘴。樂之揚一邊聽著,氣得七竅生煙。黃子澄這一招陰毒無比,朱元璋剛剛誇過樂之揚,他若拒絕參會,一來掃了東宮的面子,二來朱元璋也臉上無光。老皇帝心狠手辣,一旦作惱,後果難料。

  樂之揚權衡形勢,除了默認,別無他法。平日插科打諢,黃子澄不是對手,當真玩弄權術,樂之揚還是差了一截。緊要關頭,黃子澄輕輕一擊,就把他逼到了牆角。

  朱元璋不知二人的過節,但他聽過樂之揚吹笛,知道這小子善長音律,黃子澄所言一定不虛,當下拈須點頭:「如此說來,小道士真是絕好人選,不過太孫、乃天下儲君,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只許勝,不許敗,若是輸了,聯可不好看。」

  他說這話時,盯著樂之揚,不無威脅之意。這意思十分明白,樂之揚代表東宮參會,只能勝,不能敗,如果不能奪魁,損傷太孫的威望,事後追究起來,樂之揚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樂之揚心叫「晦氣」,可又不得不答,只好說:「陛下放心,道靈一定盡力而為。」說話之時,忽見朱微定定望來,眼裡大有憂慮之意。樂之揚見她目光,只覺心中清涼、煩悶全消,忽又歡喜起來:「好啊,你雖然要嫁別人,心裡卻是在意我的。我輸了樂道大會,一定會被砍頭,我若死了,你一定會哭,讓你痛哭一場,那也是好的。」想到這兒,不覺自憐自傷,心中漸漸酸楚起來。

  朱元璋鬧了一陣,困倦起來,當下擺駕回宮,諸王仍是不許騎馬,一律步行遊街。朱允炆將祖父送入禁城,方才返回東宮,到了書房。關上房門,忽地厲聲喝道:「黃子澄,你打的什麼主意?」黃子澄笑道:「殿下說什麼?」朱允炆看了看樂之揚,冷哼道:「當然是樂道大會的事,你為何不跟我商榷,貿貿然就推舉道靈?」黃子澄笑道:「殿下可有別的人選麼?」朱允炆搖頭,黃子澄說道:「殿下若說沒有,陛下一定不快,我推舉仙長,也是為了太孫不受責怪。」

  朱允炆神色稍緩,說道:「仙長若是輸了大會,又當如何是好?聽陛下的意思,我東宮的樂師,非得奪魁不可。」

  黃子澄笑道:「這可要看仙長的本事了。」他轉眼看向樂之揚,笑嘻嘻說道:「大會還有十天,仙長須得朝夕苦練,千萬不可懈怠。」樂之揚心中大罵。嘴上卻不作聲。朱允炆面有憂色,說道:「此次大會,共有三輪比試,第一輪是五樂,比試古琴、洞簫、編鐘、琵琶、羯鼓,優勝者十人,方可進入第二輪玄音,挑選拿手樂器,演奏規定曲目。優勝者三人,又可進入第三輪鈞天,這一輪由陛下親自考較,從三人之中挑選勝者。」

  黃子澄接口道:「只要能到第三輪,陛下愛屋及烏,一定讓我東宮奪魁。」

  「那也未必。」朱允玟沉著臉說,「若是差距太大,陛下一心偏袒,必定落人口實。」他見樂之揚一言不發,心生不耐,問道:「道靈,你怎麼不說話?」

  樂之揚歎道:「小道無話可說。」朱允炆聽出不妙,忍不住瞪著黃子澄,大有責怪之意,可是話已出口,不能臨陣換將,無論輸贏,也只能讓樂之揚一試。

  黃子澄低頭垂目,心中卻是竊喜樂之揚參會,一定會輸,只要輸了,朱元璋必然怪罪,到那時,樂之楊是死是活,可就難說得很了。

  他算盤打得如意,樂之揚卻也並未絕望,樂韶鳳身為祭酒,掌管朝廷樂坊,各種樂器均有涉獵。樂之揚身為他的義子,雖然不及義父,但也差不到哪兒去。而今還有十日,溫習數遍,未必會輸,只要挺過第一輪,二、三兩輪任選器樂,他笛子在手,大有勝算。

  正盤算,忽有太監來報:「谷王求見。」朱允炆一聽,忙叫:「快快請進!」

  過不多久,進來一個年輕男子,正是九王之中的谷王朱楝,他二十出頭,肩寬臂長,瘦削挺拔,一雙眼又黑又亮,不時閃爍詭調光芒。

  樂之揚聽道衍說過,谷王屬於太孫一党。只不過,道衍和尚十分狡猾,他的話未必可信。不過朱允炆前腳送走朱元璋,谷王後腳便來東宮,兩人的交悄應該不淺。

  朱允玟見了谷王,含笑上前,兩人把臂寒暄,意甚親密。谷王說話之時,不時左顧右盼,突然間,他湊近太孫耳邊,悄聲說了兩句。朱允墳臉色微變,揮手說道:"你們幾個都出去吧。」黃子澄說道:「我還有事稟告……」朱允炆不耐道:「待會兒再說,先去外面等候。」

  眾人只好退出書房,站在滴水屋桷下待命。黃子澄向來參與機密,忽被排斥在外,心中老大不快,當下便在樂之揚身上撒氣,笑嘻嘻說道:「仙長今日真是大出風頭,先解了圖畫之謎,蓋過九大藩王,不過你要小心,諸王心高氣傲,未必不會懷恨在心。至於樂道大會,你若勝出,就是我東宮的大功臣,太孫一定虧待不了你。照黃某的意思,仙長不如還俗,人生在世如白駒過隙,守著清規戒律,哪兒比得上妻妾成群,哈哈哈……」

  他一味冷嘲熱諷,樂之揚隨口敷衍,心中卻猜測朱允炆和谷王商議何事。看谷王的神氣,事情非同小可,如不然,為何連黃子澄也要回避?

  一念及此,忍不住側耳向內,忽然間,兩個聲音鑽入耳朵,說話的正是太孫和谷王。樂之揚吃了一驚,繼而有所領悟。他內功精進之後,耳力變得異常敏銳,一旦功聚雙耳,二十丈之內,風吹草動、蚊蟲飛鳴都能聽見。書房距此不過十丈。兩人一字一句,均是聽得清清楚楚。

  樂之揚少年心性,忍不住好奇凝聽,只聽谷王說逍:「……此事一旦屬實,燕王死無葬身之地。」

  樂之揚微感詳異,聽起來,房中二人正在商議對付燕王,谷王似乎抓到了燕王的把柄,特意趕來向皇太孫稟告。

  房中沉默時許,朱允炆徐徐說道:「這件事陛下知道嗎?」谷王說道:「父皇知不知道,我也不敢斷定,但我査訪宮中老人,那妃子確是七月產子,父皇因比陳故,將她幽禁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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